就在凯莉逐渐“适应”研究院节奏（或者说，研究院逐渐“适应”她）时，皇家研究院的档案室深处，一份新提交的项目提案，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隐秘的涟漪
提案标题颇为冠冕堂皇：《基于神经调控原理的顽固性狂躁症根治性手术探索》
提交者是一位以“大胆创新”闻名的年轻研究员
他在用小白鼠进行了一系列粗糙的、旨在“降低攻击性”的实验后，看着那些变得异常“温顺”的实验体，灵机一动，撰写了一份在他看来足以“开创历史”的提案
这份提案，依照流程，被送到了负责相关领域安全审核的瑞琪团长手中
当瑞琪翻开那份提案，看到其中描述的、通过“精准破坏特定前额叶神经连接”以达到“消除攻击性、重塑温和性情”的核心方案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一种似曾相识感，涌上他的心头
他立刻调出了内部加密档案库中，那份仅有他和洛克行政官有权查阅的、由凯莉口述记录的《其他庄园（修正）异世界医学黑暗史：前额叶切除手术及其伦理灾难》
两相对照
虽然这份新提案使用了许多花哨的新名词进行包装，但其核心原理、操作思路，甚至那隐藏在“根治”口号下的、对人格完整性的漠视，都与凯莉所描述的那个被历史证明是灾难和耻辱的手术，惊人地相似！
瑞琪握着文件的手微微收紧，一向沉稳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混杂着震惊与荒谬的神情
难道……凯莉提到的那个黑暗的过去，会在这个时空，以另一种形式，变成即将发生的现在？
这种跨越时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必然性”，让他感到一阵沉重
他没有犹豫，拿着这份提案，再次找到了凯莉
凯莉正在测试一种新型能量屏障的稳定性，听到瑞琪带来的消息，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接过那份提案，快速浏览起来
起初，她的表情是惯常的审视与冷静。但随着阅读的深入，她的眉头越蹙越紧，周身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
当她看到那位研究员用“显着降低实验体攻击性，提升社会适应性”来描述手术后小白鼠那种麻木、迟钝的状态时，她脸上最后一丝平静消失了
她没有暴怒，没有斥责
相反，她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极冷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嘲讽和熊熊怒火的冷笑。笑声不大，却让一旁的瑞琪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呵…呵”凯莉摇着头，将那份提案轻蔑地扔回桌上，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真是……了不起的‘创新’啊”
说完，凯莉没有任何犹豫，猛地站起身，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径直朝着那个提案研究员的实验室走去
瑞琪立刻跟上，他意识到，凯莉这次不打算用言语说教，她要让事实说话
“砰！”实验室的门被推开，正在埋头计算数据的研究员吓了一跳，看到门口脸色冰寒的凯莉和神情严肃的瑞琪团长，顿时慌了神
“凯、凯莉顾问？瑞琪团长？”
凯莉根本懒得废话，目光扫过实验室里的笼子，冷声命令道：“把你认为实验成功的、‘治愈’了狂躁症的那只小白鼠拿出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那研究员不敢违抗，战战兢兢地从一个标记着“术后观察”的笼子里，取出一只看起来异常“安静”的小白鼠
它蜷缩着，对外界的动静反应迟钝
凯莉接过那只小白鼠，又指了一下旁边笼子里一只正常、活跃的小白鼠“把那只也拿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凯莉将两只小白鼠放在一个简单的实验装置前
装置有两个出口，一个通往有食物和舒适垫料的区域，另一个则通往一个空旷、冰冷的区域
正常的小白鼠在入口处稍作探索，很快便嗅到了食物的气味，毫不犹豫地、灵活地钻向了有食物的出口
而那只“被治愈”的小白鼠，被放在入口处后，却显得茫然无措
它几乎没有主动探索的欲望，只是在原地缓慢地挪动，偶尔被轻轻推一下，才会漫无目的地朝某个方向爬几步，对近在咫尺的食物气味毫无反应，最终竟晃晃悠悠地爬向了那个冰冷空旷的出口
整个实验室鸦雀无声，所有围观的研究员都清晰地看到了这触目惊心的对比
凯莉拿起那只被“治愈”后变得麻木、失去基本生存导向能力的小白鼠，将它举到那个脸色煞白的研究员面前，她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所谓的‘治愈’？”
“失去了探索欲，失去了对生存资源的本能追求，失去了最基本的自主选择能力——变成一个只会呼吸、只会对强制刺激做出最低等反应的活躯壳！”
“你，还有你们！”她的目光扫过实验室里每一个研究员，“你们只看到了它表现出来的、让你们感到省心的‘温顺’，却根本没有去深思，也没有能力去理解——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是治好了一个‘狂躁’的病摩，还是摧毁了一个完整的灵魂，制造了一个活着的、会呼吸的‘物品’？”凯莉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吐出残酷的真相“如果这就是你们所追求的‘疗效’，那我建议你们直接去生产玩偶，至少，那样更便宜，也更……‘摩道’”
那个提出提案的研究员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他看着那只呆滞的小白鼠，再对比那只健康的，之前被“成功”假象所蒙蔽的头脑，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实验室里其他原本可能觉得这想法“有点意思”或者“值得探讨”的研究员，也全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凯莉那燃烧着正义怒火的眼睛，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现在，”凯莉的声音如同冰锤敲击，清晰地传入那个面如土色的研究员耳中，也传遍了整个鸦雀无声的实验室“给我去背诵《摩尔庄园医疗伦理守则》和《实验动物福利指南》，并抄写10遍！一个字都不准错！”
那研究员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但凯莉的怒火远未平息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过实验室门口和窗外——那里已经挤满了被她刚才雷霆万钧的气势吸引过来、或是原本就在看热闹的其他研究员
他们接触到凯莉视线的瞬间，纷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凯莉看着这群或好奇、或惊恐、或事不关己的面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她知道，杀鸡儆猴，必须彻底
她抬高了声音，确保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般刻进在场所有摩尔的脑海里
“你们——”
她的手指划过门口那群看热闹的研究员，
“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听好了！”
“从今天起，你们之中，再有一个，敢提交出这种有违摩理、践踏生命的实验提案，”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出现一个，全体基础抄写次数，加十倍！”
“嘶——”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
十倍？！那得抄到什么时候？！
但这还没完
凯莉的目光变得更加危险，她微微眯起眼睛，补充了更狠的一条
“而且，如果有摩发现了这种实验，却选择知情不报、相互包庇……”她故意停顿，欣赏着那些研究员瞬间变得惊恐的表情，然后才慢悠悠地，用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说道
“呵，既然这么喜欢包庇，这么讲‘同僚情谊’……”
“那就给我一起抄！同组包庇，全组连坐！跨组包庇，涉及的所有组，全部翻倍！”
“……”
实验室内外，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绝望
这已经不是惩罚，是连坐制度！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组里会不会出一个“天才”！
谁也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因为碍于情面没有举报而遭到牵连！
凯莉看着眼前这群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研究员，冷冷地丢下最后一句“我说到做到，不信的，尽管来试试”
说完，她不再理会这群噤若寒蝉的研究员，对瑞琪微微颔首，示意这里处理完毕，便转身，在一片敬畏的目光中，昂首离开了这片刚刚被她用绝对权威和雷霆手段“净化”过的区域
瑞琪看着凯莉离开的背影，再看看那群被彻底震慑住的研究员，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种雷霆手段或许粗暴，但对于刹住这种危险的歪风，可能是最立竿见影的
他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研究员，和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沉声补充了一句，为凯莉的命令盖上了官方的印章
“按照凯莉顾问的要求执行。研究院会成立临时伦理审查小组，由皇家骑士团直接负责，进行专项检查”
这一刻，所有研究员都清醒地认识到，在皇家研究院，技术的边界将由伦理牢牢划定，而执剑者，正是那位他们又怕又敬的凯莉顾问
抄书，成了悬在每个摩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另一边
飞艇控制室内，幽蓝的屏幕定格在凯莉厉声质问研究员的画面。RK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蝴蝶眼镜反射着那片混乱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在寂静中荡开
“真是……一场精彩的伦理课，鲁比”他指尖轻敲扶手，语气带着冰冷的分析意味，“用最原始的对比实验，撕碎所有虚伪的学术包装——这确实是她惯用的，效率至上的风格”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噤若寒蝉的研究员，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庸才总以为自己握住了真理的火把，却连火会灼伤手掌都不懂”他顿了顿，语气染上一丝微妙的玩味“倒是这位异乡来客，成了这里最恪守底线的……道德标杆？真是讽刺”
“连坐……抄写”RK重复着这两个词，嗤笑一声“简单，粗暴，但对这群惧怕麻烦胜过敬畏生命的家伙，意外有效”
他关掉监控，幽蓝的光晕笼罩全身
“维护基本伦理？看来首席大人还有这种‘闲情逸致’”他的声音在寂静中缓缓沉淀，“不过……一个毫无底线的研究环境，确实缺乏观察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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