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窟深处，血池翻涌。
粘稠的、散发着浓郁腥气的血水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每一个气泡炸开，都逸散出一缕精纯却污秽的生命能量。祭坛矗立在血池中央，由不知名的黑色石材垒成，表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像是蠕虫，又像是哀嚎的人脸，正贪婪地汲取着血池的力量，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
数十名幸存者被粗大的铁链锁在祭坛底部，他们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正被那祭坛一丝丝地抽离。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味道。
楚辰与柳如烟并肩立于血池边缘，两人的脸色都极为凝重。
“必须先毁掉祭坛，切断它与血池的联系，否则这些人的生机很快就会被吸干。”柳如烟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她纤手一扬，一道翠绿色的光华自掌心浮现，散发出勃勃生机，试图驱散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但那绿光在浓重的血煞面前，显得有些单薄。
“我来破开屏障，你救人！”楚辰沉声道。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丹田猛然震动，一股远比寻常灵力磅礴、厚重的力量奔涌而出，流淌过四肢百骸。他的双眸深处，一丝混沌之色一闪而逝。
没有多余的试探，楚辰并指如剑，凌空一划。
“嗤——！”
一道凝练至极，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原始力量的灰蒙蒙剑气激射而出。剑气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那笼罩着祭坛的暗红色能量屏障剧烈波动起来，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竟在接触的瞬间便被剑气中那股湮灭一切的特性侵蚀、瓦解，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屏障破碎的刹那，更加浓郁的血煞之气如同决堤洪水般冲出，伴随着无数凄厉、怨毒的魂灵尖啸，直冲二人神魂。
柳如烟闷哼一声，脸色白了白，但她眼神坚定，双手快速结印：“青木华盖，护！”
翠绿色的光华暴涨，化作一顶华盖，将她与身后的幸存者笼罩在内，死死抵住那血煞冲击。
楚辰却是不闪不避，任由那足以让普通筑基修士神魂崩溃的冲击临身。他体内混沌之力自行运转，那些污秽的能量靠近他身体三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碎、同化，反而补充了他些许消耗。混沌，包容万物，亦可化尽万物！
他一步踏出，已来到祭坛之上。脚踩在那冰冷的黑色石面上，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符文传递来的吸扯力和阴冷。
“碎！”
楚辰低喝，右脚抬起，混沌之力凝聚，随即猛地跺下！
轰隆！
整个魔窟地动山摇。以他落脚点为中心，无数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爬满了整个祭坛基座。那些扭曲的符文发出“滋啦”的哀鸣，光芒急速黯淡、崩碎。祭坛与血池之间的联系被这股蛮横霸道的力量强行斩断。
失去了祭坛的汲取，血池的翻涌顿时平息了大半。
“快！斩断锁链！”柳如烟见状，立刻飞身而上，指风如刀，精准地切断那些束缚幸存者的铁链。楚辰也出手如电，将那些虚弱到极点的幸存者一个个带离祭坛范围。
就在所有幸存者都被救下，祭坛也彻底停止运转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具一直静静躺在祭坛后方阴影处的古尸，眼眶中的两点微弱光芒骤然炽亮了一下！一股苍凉、古老、带着一丝永恒寂灭意味的意志，如同沉眠的巨龙苏醒，轰然降临，直接将楚辰的意识拉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
四周是一片无尽的虚无，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物质，只有最原始的“空”与“寂”。
在这片虚无的中央，一道顶天立地的模糊身影屹立着。他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一种横压万古，俯瞰岁月长河的磅礴气势。但在这磅礴之中，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死寂。
忽然，那模糊身影动了一下，一道微不可察的意念，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悄然传递到楚辰的意识中。
没有语言，没有图像，只有一段纯粹的信息流，关于力量运用的本质认知。
“……混沌……非止创生，亦掌归墟……”
“……散则弥于六合，聚则凝于一点……”
“……内敛其华，外晦其神，天地莫能窥……”
刹那间，楚辰福至心灵，明白了这段碎片记忆的价值。这是一种对混沌之力更为精妙、更为本质的运用技巧，远超他目前自行摸索的粗浅法门。如何将混沌之力压缩、爆发，如何将其模拟、演化，甚至……如何将其完美地隐藏。
伴随着这段核心感悟，一门具体的神通法诀自然而然地在他心间流淌开来——【混沌敛息术】！
无需修炼，凭借对那段核心感悟的理解，楚辰瞬间便掌握了这门神通的精髓。他心念微动，体内那原本因为动用力量而有些外溢的、独特而晦涩的混沌气息，瞬间如同潮水般收敛，尽数缩回丹田深处，被一层无形的混沌薄膜包裹、隔绝。此刻的他，在气息感知上，变得普通至极，仿佛只是一个略具修为的寻常武者，再无任何特异之处。
意识回归现实，不过弹指一瞬。
楚辰睁开眼，眸中混沌之色深藏，变得古井无波。他看了一眼那具古尸，眼眶中的光芒已彻底熄灭，那残存的意志在传递出最后的馈赠后，终于完全消散。他默默对着古尸躬身一礼。这份传承，对他而言，意义重大，尤其是那敛息术，简直是雪中送炭。
“楚辰，你没事吧？”柳如烟察觉到他一瞬间的失神，关切地问道。
“无妨，略有感悟。”楚辰摇了摇头，没有细说。他目光扫过已被摧毁的祭坛，以及那些被解救出来，正相互搀扶着，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光芒的幸存者，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反而沉甸甸的。
幽泉宗耗费如此大的心力，在此布置血池祭坛，绝不仅仅是为了收集生命能量那么简单。他走到祭坛的残骸边，神识仔细扫过。
在祭坛核心区域的碎片下，他发现了数十块鸽卵大小，呈暗红色，触手冰凉，仿佛能吸扯人神魂的奇异晶石。这些晶石被巧妙地镶嵌在祭坛的节点处，似乎是作为能量中转或储存之用。
“这是……血魂石？”柳如烟也走了过来，拿起一块仔细感知，俏脸顿时一变，“好精纯的血肉与魂力结晶！幽泉宗收集此物作甚？此物虽蕴含能量，但煞气极重，根本无法直接吸收利用。”
楚辰摩挲着手中冰凉的血魂石，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怨念与精魄之力，眉头紧锁。他回想起在摧毁祭坛时，感受到的那股试图沟通某个遥远、深邃、充满归寂之意所在地的隐晦阵法波动。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归墟之地……”他低声自语。
“什么？”柳如烟没听清。
楚辰抬起头，眼神锐利：“幽泉宗收集大量的血魂石，恐怕并非为了寻常修炼。他们似乎是在布置一个超大型的阵法，而目标……极有可能是为了打开传说中，万物终结与归宿之地——‘归墟’。”
“归墟？”柳如烟倒吸一口凉气，美眸中满是震惊，“那只是上古传说！据说那是连真仙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绝地，他们想打开那里？疯了不成！”
“是与不是，尚未可知。但幽泉宗所图必然极大。”楚辰将那些血魂石收起，“此事必须尽快通知各大正道宗门，早做防备。”
柳如烟凝重地点点头：“我明白。此间事了，我必须立刻返回药王谷，将荒原所见，尤其是关于归墟之地的猜测，禀明谷主与长老会。”
两人联手，将幸存的数十人安置到魔窟外的一处相对安全的山谷，并留下了一些基本的食物和伤药。看着那些劫后余生、千恩万谢的身影相互扶持着离去，他们都沉默了片刻。
荒原的风带着沙尘吹过，带着凉意。
“就此别过吧。”柳如烟转过身，看着楚辰，眼神复杂。这几日的并肩作战，眼前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少年，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保重。”楚辰拱手，语气平静。混沌敛息术运转之下，他气息平凡，站在那里，仿佛与这荒原融为了一体。
“你……也要小心。幽泉宗主力未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柳如烟轻声叮嘱，随即不再犹豫，身化一道青色流光，朝着药王谷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天际。
楚辰目送她离去，直到那道流光彻底不见踪影，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独自一人站在荒原上，四周是茫茫的戈壁与远山。体内，新得的传承正在被混沌丹田快速消化、吸收，对力量的掌控更进一步。脑海中，关于血魂石与归墟之地的谜团如同阴云般笼罩。
幽泉宗的主力，此刻在何方？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又是什么？
楚辰深吸一口气，辨明方向，那是荒原更深处，幽泉宗残余气息最终消失的方位。他一步迈出，身形看似不快，却眨眼间已在数十丈之外，身影在苍茫的天地间，显得孤独而坚定，迅速消失在风沙与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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