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平念出最后一个名字时,广场上的风恰好停了。三十六张玉案中,有几人微微抬头,目光落在他右手的铜戒上,随即又垂下眼帘。名单公布完毕,主台上的掌门轻轻抬手,金令收回袖中,未再多言。宾客们开始陆续起身,动作缓慢,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道牵制着,不敢贸然离席。
他站在展台边缘,没有立刻退场。几名执事弟子上前收拢玉盘与陈列柜,动作谨慎,仿佛那断剑仍带着余温。张继平看着他们将柜门锁死,指尖在青铜纹路上滑过,确认符线未被触动。他这才转身,沿着主台侧阶缓步而下。
台阶共九级,他走得很稳。每一步落下,袖中铜戒便轻微一震,像是感应到什么。他未低头查看,只是将手收回袖内,指腹在戒面轻轻一擦。阳光斜照,戒上“一”字清晰可见,未变。
穿过广场时,一名身穿灰袍的执事迎面走来,低声道:“张长老,有人留了东西在您静室。”
“谁?”
“没留名。只说您会认得那封缄。”
张继平停下脚步。
“东西呢?”
“已按规制封入静室案头,未启封。”
他未再问,径直离开广场。沿途弟子纷纷侧身行礼,无人敢直视他的脸。他穿过三重门廊,步入自己平日处理事务的静室。门在身后合上,室内光线微暗,唯有案头一物泛着幽光。
那是一封信笺,长约七寸,通体暗青,表面覆着一层极薄的符纹,纹路扭曲如藤蔓,却隐隐与归源令上的刻痕呼应。封口处无印,却有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线缠绕三周,末端收作一个闭合的环。他一眼认出——这是古法“缄言结”,唯有特定血脉或信物持有者才能解开。
他摘下铜戒,缓缓靠近封缄。金线微微颤动,随即自行松开,缠绕的环节一寸寸退散,最终化作光点消融。信笺自动展开,纸面无字,只有一道极淡的影子浮现,形如残月,下方刻着一座山崖的轮廓,崖顶立一石台,台边悬星。
他认得那地方。后山禁地边缘的断崖观星台,平日禁止弟子靠近,唯有历任掌门在特定时节前往观星问天。他从未去过,但宗门典籍中有过记载:观星台始建于千年前,是初代祖师观测星轨、推演大道之所,后因某次星象异变,被列为禁地。
信纸右下角,一行小字浮现:“子时三刻,独来,勿带兵刃。”
字迹未干,墨色微润,像是刚写就不久。他盯着那行字,指节在案面轻叩两下。
片刻后,他重新戴上铜戒,将信笺收入袖中。案上烛火跳了一下,他吹熄灯芯,推门而出。
天色渐暗,山门各处亮起灵灯。他未走主道,而是转入一条偏僻石径,石阶年久失修,边缘已有裂痕。这条路通向后山,平日少有人迹。他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石缝之间,无声无息。
途中经过一座小亭,亭中坐着一名年轻弟子,正低头擦拭佩剑。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张继平未停步,只是右手在袖中微动,铜戒贴着肌肤,温度略升。他继续前行,身后亭中弟子并未起身,但剑柄上的护手,悄然转了半圈。
越往后山,灵气越稀薄。禁地边缘设有结界,白日里由三名长老轮值守阵,夜间则由机关傀儡巡行。他走到结界前,取出掌门所赐的通行玉符,嵌入石柱凹槽。结界光幕微微波动,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他踏入禁地外围,脚下石路转为青岩,岩面刻着模糊的星图。远处山崖轮廓渐显,观星台孤悬崖顶,像一把插在天边的刀。
接近崖底时,他停下。前方无路,只有一道断裂的石桥,桥身塌陷大半,悬在百丈深渊之上。寻常修士需御空而过,但他知道,观星台的规矩——非步行不可登。
他迈步走上残桥。桥面碎石松动,踩上去便有细沙滚落深渊。走到中途,桥心一块石板突然下陷半寸,他左脚微撤,重心后移,石板未塌。他低头看去,石面裂纹中,嵌着一枚极小的铜钉,钉头刻着螺旋纹,与他在盛会中指出的仿制铜片纹路一致。
他未拔出铜钉,只是绕行半步,继续前行。抵达崖底时,子时将至。他沿着一条几乎被藤蔓遮蔽的小径攀上崖顶。观星台不大,中央立着一座石碑,碑面光滑如镜,映着天穹星斗。
他站在石台中央,环顾四周。四下无人,风从深渊吹上,带着凉意。铜戒忽然一热,戒面“一”字微微发亮。他抬起手,正对石碑。
石碑表面,星影开始移动。原本散落的光点缓缓汇聚,排列成一道弧线,弧线尽头,指向北方某处。与此同时,碑底浮现出一行新字:“你来得比预计早了七息。”
他未答话,只是将左手按在碑面。真元渗入,石碑震动,星图骤然扭曲,随即恢复。一道极细的裂纹从碑底蔓延至中央,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
就在此时,观星台边缘的藤蔓微微晃动。一块岩石后,有衣角闪过。那人并未现身,但地面留下了一枚玉牌,半埋在土中,牌面朝下。
张继平走过去,俯身拾起玉牌。翻转的瞬间,铜戒剧烈一震。牌面刻着一个符号——与他在归源门前见过的守律人印记,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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