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平的手掌与那道灰雾凝成的人影相触,指尖尚未发力,一股反向劲力自腕部炸开,整条手臂猛然向后折去。他借势翻滚,撞翻石台边缘的青铜灯架,三具空置的魂灯容器翻落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人影未追击,只是悬浮原地,双目无光,却仿佛锁定他的每一寸移动。
他撑地欲起,右眼视野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线,纵横交错,勾连屋顶横梁、地面裂纹,乃至自己的经络走向。那些线条并非静止,而是以某种规律流转,如同阵法运行的残影。他强行闭上右眼,左眼所见却已染上淡灰,连呼吸都带出微弱的金属回音。
神戒仍在无名指上,裂纹已蔓延至掌心,灰雾不再受控地渗出,顺着血脉向心口汇聚。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铁砂在血管中冲刷。他低头看向掌心,主令碎片嵌入血肉的部分正在缓慢蠕动,似要重新拼合。
不能再等。
他咬破舌尖,强行压下识海翻涌的记忆碎片,伸手抓向残剑。剑身沾血,滑腻难握,但他仍将其横在胸前,剑尖指向人影。就在他准备催动最后一丝灵力时,人影忽然抬手,一缕灰丝自眉心射出,直刺其额。
他侧头避让,灰丝擦过左耳,耳廓瞬间失去知觉,皮肤下浮起一道金属纹路。他反手挥剑,剑刃斩入空气,却劈开一道无形屏障,发出刺耳的震鸣。人影消散,化作雾气倒卷回神戒。
张继平单膝跪地,呼吸粗重。他知道,刚才那道影子是神戒中残留的意志,也是他自己的一部分。若不尽快闭关,下一次出现的,或许就不再是幻影,而是彻底的夺舍。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暗青色玉符,这是巡查堂最高等级的闭关令,唯有执律者可持。玉符表面刻有“封”字古篆,边缘残留着前任执律首座的气息。他将玉符按向地面裂缝,灵力注入,整座藏令阁剧烈震颤,三十六盏熄灭的魂灯中,仅存的一枚主令残光骤然收缩,沉入地底。
一道石门从地板中央升起,高九尺,宽三尺,通体由黑曜岩铸成,表面布满锁链状纹路。门中央有一掌印凹槽,正与他右掌形状吻合。这是门派禁地“律墟”的入口,唯有执律血脉可开启。
他没有犹豫,将右掌按入凹槽。血肉与纹路契合的瞬间,石门发出低沉的开启声,缝隙中涌出冰冷气流,带着腐朽与金属混合的气息。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两侧墙壁镶嵌着无数小型令符,每一枚都刻着不同编号,微光闪烁,如同呼吸。
他踏入阶梯,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最后一点光线消失前,他看见墙壁上浮现出一行血字——“入者非主,即为祭。”
阶梯极长,每走一步,体内蚀流便与神戒的灰雾碰撞一次。他的步伐开始不稳,左腿经脉中传来撕裂感,像是有东西在皮下爬行。他用残剑支撑身体,剑尖划过石壁,留下断续的划痕。
不知下行多久,前方出现一座圆形静室。室内无灯,唯有中央一座青铜鼎悬浮半空,鼎腹刻满律纹,内部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火焰不热,反而散发寒意,照得四壁令符忽明忽暗。
静室四周立着七根石柱,每根柱顶都放着一块青铜牌,正是他曾在藏令阁见过的虚影实体。七块牌排列成环,正对鼎炉的位置留有一处空缺。他明白,那是为他准备的位置。
他走到中央,盘膝坐下。残剑横放腿上,剑柄朝前。他将主令碎片从掌心剥离,过程缓慢而痛苦,每拔出一分,骨骼便发出脆响,仿佛内部结构正在重组。碎片脱离后,血肉并未愈合,反而持续渗出黑血,滴落在地,被地面迅速吸收。
他将七块青铜牌逐一取下,置于身前。灵力催动,七牌浮空,围绕他缓缓旋转。然而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它们不再黯淡,反而逐渐亮起微光,与鼎中蓝焰共鸣。
神戒在此刻剧烈震动,灰雾疯狂涌出,试图冲向七牌。他立刻运转血契,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压制灰雾。疼痛如刀割神识,但他不敢停手。他知道,若不能在此地完成融合,等待他的只有神魂崩解。
鼎中蓝焰突然暴涨,一道光柱自火焰中心射出,直照其顶门。他感到一股古老力量自天灵灌入,顺着经脉游走全身。与此同时,神戒裂纹中渗出的灰雾也逆流而上,与蓝光在心口交汇。
两种力量在体内对冲,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变。右手皮肤逐渐金属化,指节发出咔咔声响,仿佛骨骼被替换。左眼视力模糊,右眼的符线视野却愈发清晰,甚至能看见鼎中火焰的运行轨迹——那是一套从未见过的律阵。
他咬牙,将主令碎片投入鼎中。蓝焰瞬间转为金红,鼎身律纹逐一亮起,如同苏醒。七块青铜牌共鸣加剧,光芒交织成网,将他笼罩其中。
就在融合即将完成之际,神戒猛然一震,灰雾凝聚成一道新的影子,出现在鼎旁。影子没有五官,却散发出强烈的敌意。它抬手,一道灰光射向七牌组成的光网。
光网破裂一角,蓝焰骤然减弱。张继平喷出一口黑血,身形晃动,但仍死死维持灵力运转。他知道,这是神戒中残留意志的最后一搏。
他猛然睁开双眼,右眼已完全化为墨色,瞳孔缩成细线。他抬手,将残剑刺入地面,剑身插入一道隐秘符纹。刹那间,静室地面亮起庞大阵图,与鼎中律阵呼应。
影子发出无声嘶吼,被阵图光芒逼退。张继平趁机将最后一丝精血注入七牌,七道光束同时射向鼎炉。主令碎片在火焰中熔化,化作一道金流,顺着光束倒灌入他体内。
金流与灰雾在经脉中交战,所过之处,血肉重组,骨骼重塑。他的脊椎发出一连串脆响,仿佛有某种沉睡的结构正在觉醒。神戒的裂纹开始弥合,双蛇纹路缓缓回转,但并未恢复首尾相衔,而是停在近乎对称的平衡状态。
鼎中蓝焰渐渐平息,七牌光芒收敛,落回石柱。静室重归寂静,唯有残剑插在地面,剑身微微震颤。
张继平缓缓起身,右眼符线视野仍未消退,但已能自主控制。他看向神戒,戒面依旧有裂痕,但灰雾不再外泄。他试着调动灵力,体内蚀流运转顺畅,与神戒力量初步融合。
他拔起残剑,剑刃上沾着一滴未干的血。他未擦拭,只是将其收入鞘中。
转身走向阶梯时,他的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然而就在踏上第一级台阶的瞬间,体内某处经脉突然传来异样波动,像是有另一股力量在深处蛰伏。
他停顿片刻,未回头,继续上行。
石门开启,微光透入。他走出静室,身后鼎炉最后一缕蓝焰熄灭。
阶梯尽头,石门尚未完全闭合。他站在门缝前,伸手触向门边令符。
令符表面,原本刻着“柒”字的编号,此刻悄然裂开一道细纹,露出底下被覆盖的旧痕——那是一个“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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