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中考核的波澜逐渐平息,但“双星”之间那根无形的弦却被拨动得愈发剧烈,发出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的、令人心慌的嗡鸣。
那场未分胜负的对决、那次心有灵犀的救援、那瓶深夜送达的丹药、那包甜腻的桂花糕……像一颗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层层扩散,扰乱了原本清晰的敌我界限。
他们依旧竞争,甚至变本加厉。仿佛只有通过更激烈的对抗,才能掩盖内心那日益滋长的、陌生而汹涌的情愫。每一次课堂辩难的火花四溅,每一次演武场上的兵刃相向,都仿佛带上了一层暧昧的滤镜。他们追逐着对方的背影,测量着彼此的距离,在每一次碰撞中确认对方的存在,也确认着自己那越来越无法忽视的心动。
然而,宿命的轨迹,并非总是坦途。
一日,高级推演课上,博士布置了一道极其复杂的联合课题——《论巡猎锋镝与智识命途在特定星域灾害干预中的协同模型构建》。要求二到三人一组,自由组合,需同时精通战略推演、灵力操控及一定的实战应变能力。
课题难度极高,但奖励也极其诱人——获胜小组将获得进入“观星迷阵”深层区域感悟三日的资格,那是无数推演者与武者梦寐以求的圣地。
几乎是博士话音刚落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符玄和三秋。他们二人,无疑是完成此课题最核心、也最强大的两块拼图。强强联合,似乎是最优解。
符玄端坐案后,金瞳中微光闪烁,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她几乎立刻在脑海中构建了数种模型雏形,而每一个雏形的核心攻坚环节,都无可避免地需要一道锐利无匹、能将她精密计算转化为绝对力量的“剑”。她的目光,几不可查地、极快地扫过斜后方的三秋。
三秋倚着墙,把玩着手中的玉质笔,星眸低垂,看似漫不经心,脑中却也在飞速盘算。这课题正对他的胃口,既有宏观布局,又有暴力破局的关键点。而若要完美实施,离不开一双能算尽变化、为他铺平道路、创造最佳时机的“眼睛”。他的视线,同样不由自主地飘向前方那抹粉色的清冷背影。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微妙的期待。所有人都觉得,这对默契十足的(虽然方式古怪)宿敌,此次必将联手。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清晰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寂静。
“符玄同学,坐在符玄前排的景元转过身来。他同样是这一届的佼佼者(万人之上,二人之下),性格沉稳温和,虽不及“双星”耀眼,但在武学,推演与阵法上亦有深厚造诣,且人缘极佳,笑起来时眼弯如月,令人如沐春风。“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与你组队?我对巡猎锋镝的瞬时能量爆发节点有些粗浅见解,或许能与你的宏观模型互补。”
他态度诚恳,理由充分,让人难以拒绝。
符玄微微一怔。她与景元平日关系尚可,但远谈不上密切。此刻他的邀请,略显突兀,却又合情合理。
几乎在景元开口的同时,另一个带着几分娇俏与自信的女声也响了起来:“三秋师兄!”一位来自天舶司、以灵动迅捷和精准操控着称,名为璎珞的女生快步走到三秋案前,笑容明媚,“这种课题,怎么能少得了我们天舶司的精准引导呢?我的‘驭空术’最适合执行复杂环境下的突入任务了!我们联手,定能拔得头筹!”
三秋挑眉看着璎珞,她确实是以往小组任务中不错的合作对象,执行力很强。
一瞬间,原本似乎注定的“双星”组合,横生枝节。
符玄看着对面笑眼弯弯的景元,又用眼角余光瞥见璎珞正与三秋相谈甚欢(其实只是正常交谈),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极其细微的不舒服。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不属于自己的石子。她下意识觉得,若是与三秋合作,必定争吵不断,效率低下,或许…与景元这样温和的人合作,会更顺畅?
而三秋,看到符玄似乎对景元的邀请并未立刻拒绝,再听到她那句淡淡的“景元同学过谦了,你的见解一向独到”,心头没来由地窜起一股无名火。怎么?嫌弃小爷我粗鄙莽撞,觉得那个笑面虎(bushi)更合你心意?他当即嗤笑一声,对璎珞道:“好啊!正好让某些只知道闭门造车的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协同!”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但骄傲让他们谁也无法在此刻低头。
符玄袖中的手微微握紧,金瞳冷了下来,不再看三秋,对景元微微颔首:“好,我们一组。”
三秋冷哼一声,对璎珞扬起下巴:“我们也定了!”
分组,就以这种出乎所有人意料、又带着一丝负气的方式,彻底敲定。
课题研究期间,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煎熬。
符玄与景元一组。景元确实学识渊博,性格温和,与他合作如沐春风,几乎从不争执。他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上符玄的思路,提出中肯建议。他们的进度很快,模型构建得严谨而优美。
但符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那种剑拔弩张的刺激感,少了那种思维激烈碰撞后豁然开朗的极致畅快,少了那个总能以刁钻角度打破她固有思维、逼她不得不思考更多可能性的…讨厌身影。
她有时会对着完美的模型发呆,下意识地思考:如果是那个莽夫,他会从哪里突破?会提出怎样匪夷所思却又可能奏效的方案?
另一边,三秋与璎珞的合作也颇为顺利。璎珞执行力强,配合度高,对他偶尔冒出的“离谱”想法也总能尽力尝试,从不质疑。他们的方案更偏向于奇袭和精准打击,充满冒险精神。
可三秋也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璎珞的配合,更像是一种绝对的服从,缺乏那种能与他针锋相对、甚至能预判并压制他天马行空思路的“对抗力”。他有时会对着演武场,下意识地模拟如果对面是那个小古板,她会如何防御?又会布下怎样的陷阱等他?那种需要全神贯注、绞尽脑汁才能突破的极致挑战感,让他怀念不已。
更折磨人的是,他们常在藏书馆或演练场相遇。
看到符玄和景元并肩而坐(其实只是正常礼貌的距离),低声讨论,景元偶尔体贴地为她递上一卷玉简,符玄微微颔首致谢的画面,三秋就觉得格外刺眼,心里像堵了一团火,烧得他莫名焦躁,对璎珞的语气也会不自觉地变得不耐烦。
而符玄,看到璎珞笑着递给三秋一瓶水,三秋随手接过、甚至偶尔会对璎珞露出那种熟悉的懒洋洋的、带着赞许笑容时,她的指尖就会微微发凉,推演的速度都会慢上几分,金瞳中的温度也会降至冰点,对景元的态度则会更加客气疏离。
一种无声的、幼稚的、却又无法控制的较劲,在两组之间蔓延。
他们会比拼谁的模型更先完成,谁的方案更优,甚至是谁离开藏书馆更晚。
这种诡异的氛围,终于在课题汇报前夜达到了顶峰。
那夜,藏书馆只剩他们四人。符玄和景元在做最后的校验,三秋和璎珞则在优化一个突入的细节。
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能量参数取值问题,符玄与三秋再次隔空争执起来。
“采用‘癸水’值固然平稳,但会损失至少一成的瞬间爆发力!在应对突发‘星骸’时就是致命缺陷!”三秋拍案而起,声音在寂静的藏书阁显得格外响亮。
“但‘离火’值波动太大,会严重干扰后续阵法的稳定性!为了微不足道的爆发力去冒险,愚蠢!”符玄毫不示弱,冷声反驳。
“那是你的阵法承载力太弱!”
“是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可持续作战!”
景元试图打圆场:“二位,其实可以折中…”
璎珞也小声劝道:“三秋师兄,或许符玄师姐有她的道理…”
正在气头上的两人,却将旁人的劝解当作了对对方的维护!
三秋口不择言地冷笑:“呵,也是,跟着瞻前顾后的人久了,自然变得畏首畏尾!”
符玄立刻反唇相讥:“总比跟着某些只知蛮干、迟早将队友带入绝境的人强!”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这已经超出了课题争论的范围,带上了尖锐的人身攻击和莫名的…嫉妒?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景元皱起了眉(对二人的剑拔弩张的关系和紧张的氛围)。璎珞也尴尬地站在原地。
符玄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她猛地合上玉简,站起身:“道不同不相为谋!景元,我们走!”说完,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景元看了三秋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
三秋站在原地,拳头紧握,手背青筋暴起,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但那该死的骄傲和看到她与别人站在一起时那股无名火,让他无法低头。
“三秋师兄…”璎珞怯生生地开口。
“你也走!”三秋烦躁地挥挥手,声音沙哑。
璎珞咬了咬唇,委屈地离开了。
空荡荡的藏书馆,只剩下三秋一人。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书架上(控制了力道,未造成损坏),发出沉闷的响声。
该死的!他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一遇到她,他就会变得如此失控?如此…幼稚!
而另一边,符玄快步走在清冷的月光下,夜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郁结和那丝清晰的…痛楚。他那句“畏首畏尾”和“瞻前顾后”,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伤了她。她一直知道,在他眼中,她或许就是这样一个无趣、保守、只知道按部就班的人吧?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难受?比灵力反噬还要难受千百倍。
眼眶,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热。
她猛地停下脚步,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将那股酸涩强行压下。
金瞳在月光下,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既然在他眼中如此不堪,那便…用事实说话吧。
竞争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只是符玄和三秋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即使在藏书阁遇到,也只是视而不见。
课题汇报日,最终的结果,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符玄与景元小组的模型,严谨、完美、无懈可击,获得了最高的理论评分。
三秋与璎珞小组的方案,大胆、创新、极具冲击力,但在稳定性论证上稍逊一筹,屈居第二。
然而,进入“观星迷阵”深层的名额只有一个队伍。按照规定,总分并列时,优先考虑理论评分更高者。
教习宣布结果后,景元礼貌地向符玄表示祝贺。璎珞虽有些失落,但也大方地恭喜了符玄。
唯有三秋,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他看着符玄,符玄也看着他。
她的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疏离与冷漠,仿佛那夜那个被话语刺伤、眼眶发热的人从未存在过。
他的眼神复杂,翻涌着不甘、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与受伤。
他以为,至少…至少她会说点什么。哪怕是一句嘲讽。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平静地接过了代表资格的玉牌,然后,转身离开。
那一刻,三秋觉得,他们之间那根本就绷紧的弦,似乎“铮”地一声,断了。
裂痕,无声蔓延。
胜利的奖赏,却品尝不出丝毫喜悦的滋味。
观星迷阵深处,星光如瀑,道韵流转。符玄独自一人坐在阵眼中心,闭目感悟。这里的气息浩瀚而古老,对她而言本是极致享受。
但此刻,她的心却无法完全宁静。
三秋那双最后看向她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总是不合时宜地浮现在脑海。他那句伤人的话,反复回响。
她真的畏首畏尾吗?她的道,真的如此不堪吗?
一种深深的自我怀疑,混合着那无法言说的委屈与心痛,如同迷雾般将她笼罩。
她以为的胜利,此刻感觉像是一种孤寂的失去。
而迷阵之外,三秋独自一人,在演武场疯狂练剑。剑风呼啸,杀气凛冽,仿佛要将所有烦躁、不甘、还有那该死的、不受控制的在意,统统斩碎!
他知道自己错了,话说的太重。但他更气的是,她竟然就那样转身走了!带着那副冰冷的面具,甚至连一个争吵的机会都不再给他!
她就那么…不在乎他的看法吗?
“砰!”他一剑狠狠斩在训练傀儡上,木屑纷飞。
“混蛋!”他低吼着,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那个狠心的小古板。
星空之下,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心却仿佛隔了亿万光年。
最初的吸引与暧昧,在骄傲、误解和幼稚的伤害中,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而那场因他人介入而产生的、微不足道的分组竞争,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之间早已存在却不愿承认的占有欲和情感萌芽,也成为了第一道真正意义上的…裂痕。
修复它,需要时间,也需要契机。
更需要,有人先放下那该死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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