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无咎站在原地,微微侧着头,那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色在幽暗的水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困惑?
“……味道……断了。”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不止是味道……所有的痕迹……能量残留……全部……消失了。”
“就像……他这个人……凭空蒸发了一样。”
“凭空蒸发?”
我听着岑无咎这话,后脊梁骨唰一下,凉透了。这老狐狸还能人间蒸发不成?
“不可能!肯定又是障眼法!”我拧着脖子,不死心地往前又蹚了几步水,四下乱摸。除了冰冷粘稠的污水和滑腻的墙壁,屁都没有。杜席珍那老帮菜,连同他那股子甜腻腻混着尸油的怪味儿,真就他妈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好像刚才那身影、那咳嗽声、那砸过来的鬼火铜钱,都是我俩集体产生的幻觉。
“系统帮他?”我喘着粗气,看向岑无咎。这狗系统啥干不出来?
岑无咎按着太阳穴的手缓缓放下,脸色依旧难看,但摇了摇头:“不像……系统的能量波动……没有残留。更像是……某种……更古老的……遁术或者……契约转移。”
他顿了顿,灰白色的眼翳低垂着,声音里透着一股极力压抑的疲惫和烦躁:“找不到他了。至少……现在找不到。”
操!
我一拳砸在旁边湿漉漉的墙壁上,溅起一片水花。费了牛劲,差点把命搭上,结果连人家衣角都没摸到,这憋屈劲儿就甭提了。
地下水道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水流声,还有我俩粗重又不甘的喘息。
【叮——】
一声极其轻微、但又清晰无比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在我俩脑海里同时响起。
不是之前那种冰冷公告式的,反而带上了点……诡异的?抑扬顿挫?甚至有点像旧上海滩电台里那种捏着嗓子的播音腔。
【检测到任务目标‘杜席珍’暂时脱离追踪范围,主线任务‘寻找纸匠’进入强制休眠状态。】
【触发备用情感推进任务:‘恩爱白首’阶段性考核。】
【当前绑定对象:沈雁回 & 岑无咎。】
【当前恩爱值:61\/100。】
【考核目标:于一小时内,将恩爱值提升至80\/100。】
【考核奖励:‘纸匠’藏身处模糊线索x1。】
【考核失败惩罚:随机剥夺宿主或绑定对象一项感官功能(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
【友情提示:举案齐眉,红袖添香,方得长久哦~亲~】
最后那句“哦~亲~”差点没把我恶心吐了。这破系统还他妈卖上萌了?而且这惩罚……随机剥夺感官?真会玩!
“恩爱值八十?”我差点把后槽牙咬碎,“这玩意儿是他说升就能升的?当是水龙头啊?还他妈一小时!”
岑无咎靠在墙边,没说话,但嘴角紧紧抿着,下颌线绷得死紧。显然,这突如其来的“考核”和那恶心的提示也让他极其不适。
【当前恩爱值:61\/100】的系统面板,像个嘲讽似的,悬在我意识里。
六十一。刚过及格线。估计还是刚才水里我捞他那一下,外加帮他暂时断了电击惩罚给硬凑出来的。
咋升?难道现在抱着他啃一口?先不说这瞎子乐不乐意,系统刚说了“假情假意立马露馅”,这招肯定不行。
“这狗系统……是不是在耍我们?”我烦躁地抓头发,“它到底想干嘛?”
“收集数据。”岑无咎的声音冷得像冰,“极端情境下的……情感波动……尤其是‘爱’与‘牺牲’……是它最渴望的‘高级能源’。”他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残酷的笑,“看着猎物……在它的规则下……挣扎、表演、甚至自我欺骗……对它而言……是娱乐。”
我听得浑身发冷。这他妈比直接弄死我们还恶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系统那一个小时倒计时无声无息地走着,压得人喘不过气。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干等着被随机变成瞎子或聋子。
可干啥?说情话?我对着这张冰块脸,屁都憋不出来。肢体接触?刚才抓个手都差点引发电击惨案。
我俩大眼瞪瞎眼(主要是我瞪他),在这臭水沟里僵持着,气氛尴尬又绝望。
就在我一筹莫展,几乎想破罐子破摔对着系统破口大骂的时候,我的脚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咕噜噜——
一个圆滚滚、硬邦邦的东西从污水底下被我踢了出来,撞在墙上。
我低头一看,愣住了。
是之前杜席珍扔出来阻挡我们的那种刻着符咒的铜钱。大部分都被岑无咎打碎了,但这枚好像只是被踢飞,没爆开,沉到了水底,现在又被我无意中踢了出来。
我下意识弯腰把它捞了起来。入手冰凉,上面那些扭曲的符咒在幽暗光线下看着格外邪门。
几乎就在我手指碰到铜钱的瞬间——
【嗡……】
一阵极其细微的、非人的震动感,不是来自铜钱本身,而是来自……我怀里?
我吓了一跳,赶紧伸手进湿漉漉的内袋里一摸。
摸到了一个扁平的、硬硬的玩意儿。
是之前在那个废弃汇流池水潭边,我从那堆化为黑水的白面具里,下意识捞起来的那个!当时就觉得这玩意儿可能有点用,顺手塞兜里了,后来一连串逃命都给忘了!
我把它掏出来。果然是一个缩小版的、材质更细腻点的白色无面面具,只有巴掌大,同样散发着那股甜腻腻的尸油味,但很淡了。此刻,它正随着我手中铜钱的靠近,发出极其轻微的、高频的震动,表面甚至浮现出几道淡蓝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细微纹路。
“这……?”我惊讶地看向岑无咎。
岑无咎的“目光”也立刻聚焦在我手上那两样东西上。他微微蹙眉,侧耳倾听那几乎微不可闻的震动声。
“……共鸣……”他低声道,“这面具……是杜席珍那批‘障具’的核心副品……这铜钱……是他常用的能量媒介……两者靠近……会产生感应……”
他伸出手:“给我。”
我赶紧把面具和铜钱都递给他。
岑无咎将铜钱轻轻放在那小型面具的额心位置。两者接触的刹那——
那面具猛地停止了震动。
然后,一个极其僵硬、平板、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从面具上响了起来,不断重复,就像卡带的留声机:
“恩爱……白首……若负……同焚……恩爱……白首……若负……同焚……恩爱……白首……”
正是之前冥婚洞房里,那空腔人头骨交杯酒杯壁上刻的字!系统现在给的考核任务,也是提升这见鬼的“恩爱值”!
这面具只会复读这一句?
我刚燃起的希望又灭了。
“就这一句?这有啥用?复读机啊?”我失望道。
岑无咎却没说话。他拿着那面具和铜钱,手指极其细微地在面具边缘摸索着,灰白色的眼翳下似乎有微光流转。他在用“镜瞳”分析。
“……不对。”他突然开口,手指停在了面具下颌线一个极其细微的接缝处,“里面有东西……被锁住了……需要……钥匙……或者……特定的‘环境’才能触发……”
“环境?啥环境?”我赶紧问。
“……温度。”岑无咎抬起头,“感知到……内部结构……对热量有反应。不同的温度……可能会导致材质产生微小形变……从而……让里面被锁住的信息……以音调变化的方式……泄露出来。”
他看向我,语气确定:“加热它。用……稳定的热量。慢慢来。”
加热?在这下水道里?拿啥加热?
我左右一看,目光落在了手里那枚冰冷的铜钱上。杜席珍的玩意儿,刚才还能爆鬼火,本身肯定蕴含能量。
“用这个?”我把铜钱递给他,“这玩意儿刚才还会爆呢,咋稳定加热?”
岑无咎接过铜钱,手指在符咒的某个特定笔画上轻轻一按。那铜钱上的幽光暗淡了下去,反而开始散发出一种持续的、温和的、类似暖宝宝那种热量来。
“能量转化……基础应用。”他简单解释了一句,然后将那枚变得温热的铜钱,再次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小型面具的额心。
他用手掌微微虚覆在铜钱上,似乎在调控着热量的输出。
“仔细听。”他低声道。
我立刻屏住呼吸,把耳朵凑近那面具。
那平板复读的声音还在继续:“恩爱白首若负同焚……”
但随着铜钱持续散发着温和的热量,那面具似乎真的开始产生极其细微的形变。复读的声音开始出现极其轻微、但确实存在的……走调?
一开始只是某个字的音调稍微拉长或变尖。
渐渐地,变化越来越明显。
“……恩……爱……白……首……”声音变得扭曲,时而尖锐时而沙哑,像是坏掉的磁带。
在某个特定的温度节点,当岑无咎的手掌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让热量更集中地传递到面具下颌某个点时——
那复读的鬼话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极其短暂、极其微弱、音调扭曲变形、但依稀能分辨出是杜席珍那老狐狸苍老阴鸷嗓音的片段!
“…………镜瞳……反向……链接……闸北……废弃……印刷厂……地下……三……层……水……阀…………”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铜钱的热量似乎耗尽了,瞬间变得冰凉。
那面具也停止了发声,表面的蓝色纹路黯淡下去,恢复了死寂。
我和岑无咎同时抬起头。
闸北废弃印刷厂?地下三层?水阀?
镜瞳反向链接?
这就是……系统说的“纸匠藏身处模糊线索”?
杜席珍把这信息,用这种方式,藏在了这个只会复读婚约诅咒的面具里?!
这老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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