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刚驶进邓城站,车厢里原本昏昏欲睡的人们瞬间醒了过来。
行李袋拖动的“哗啦”声、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催促声混在一起,像炸开了锅。
我扒着窗户往外看,站台的灯是暖黄色的,挂着几串褪色的红灯笼,比广州的霓虹少了几分热闹,却多了几分熟悉的亲切感。
“总算到了。”德林伸了个懒腰,声音里满是疲惫。
他揉了揉眼睛,把放在脚边的布包拎起来。
车厢门刚打开,人群就像潮水一样往门口涌。
有人扛着大行李箱,差点撞到我肩膀,德林伸手拦了一下,皱着眉说:“慢点,别挤。”
可那人根本没听见,只顾着往前冲,嘴里还念叨着“赶不上最后一班汽车了”。
我和德林没跟着挤,靠在座位上,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
有人因为被踩了脚骂骂咧咧,有人因为抢座位吵得面红耳赤,声音大得整个车厢都能听见。
德林掏出烟,刚想点燃,又想起这是车站,只好又塞回兜里,笑着说:“每次回来都这样,跟打仗似的。”
我点点头,心里却觉得踏实——这就是邓城的样子,吵吵闹闹,却充满了烟火气,比广州的井然有序多了几分人情味。
等车厢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我们才起身。
德林扛着纸箱走在前面,我拎着布包跟在后面,踩着地上散落的零食袋和纸巾,慢慢往出站口走。
刚到出站口,就被堵在了门口——查票的工作人员扯着嗓子喊“把车票拿出来”。
手里的检票钳“咔嗒咔嗒”响,排队的人挤成一团,有人找不到车票,急得满头大汗,有人插队,被后面的人骂了回去。
“早知道刚才跟着挤了。”德林叹了口气,把纸箱放在地上,靠在墙边等。
我掏出车票,攥在手里,看着前面慢慢挪动的队伍,想起上次离开邓城时的情景。
好不容易过了检票口,刚走出车站大门,一股冷风就吹了过来,带着点煤烟的味道,比广州的湿冷更刺骨。
我赶紧把衣领往上拉了拉,抬头一看,站外比里面更热闹。
三轮车师傅骑着红色的三轮车,在人群里穿梭,嘴里喊着“去汽车站不?五块钱!”。
路边的饭店门口挂着“管饱面八块钱”的招牌,老板娘站在门口,热情地往店里招揽客人。
还有卖烤红薯的小摊,红薯的甜香飘得老远,勾得人肚子直叫。
“饿了吧?咱去上次那家店吃。”德林拍了拍我的肩膀,指了指不远处的“王记家常菜”。
上次我离开邓城去广州,就是在这家店吃,老板娘是个胖女人,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总说“出门在外,得吃饱”。
我点点头,跟着他往店里走,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只吃了两桶泡面,早就消化完了。
刚走到店门口,就听见胖女人的声音:“两位帅哥,里面坐!想吃点啥?咱这有炒菜、有面条,管饱!”
抬头一看,胖女人还是老样子,穿着件红色的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笑,手里还拿着个抹布,正在擦桌子。
见我们来,她赶紧放下抹布,引着我们往里面走:“好久没见你们了,上次你们来,还是去广州的时候吧?”
我知道这是生意人惯用的伎俩,随口说说,套下近乎,反正谁也不会在意这些事。
“是啊,老板娘记性真好。”德林笑着说,拉了把椅子坐下。
“这次回来过年,先过来吃点东西,饿坏了。”
胖女人点点头。
转身去拿菜单:“放心,保证让你们吃饱!咱这的菜,都是新鲜的,面条也是现擀的,比火车上的泡面好吃多了。”
我接过菜单,上面的菜名都是熟悉的家常菜——炒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青椒肉丝,价格也便宜,最贵的菜才二十块钱。
我和德林商量了一下,点了个炒土豆丝、一个青椒肉丝,又要了一碗番茄鸡蛋面。
还特意跟胖女人说:“面条多加点,饿坏了。”
胖女人笑着说:“放心,肯定让你们吃饱,不够再添!”
没过多久,菜就端上来了。炒土豆丝金黄酥脆,撒了点葱花,闻着就香。
青椒肉丝里的肉丝很多,青椒脆嫩,一点都不辣;番茄鸡蛋面冒着热气,面条很粗,上面卧了个荷包蛋,番茄熬得很烂,汤汁酸甜可口。
我和德林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吃,面条刚进嘴,就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十几个小时的疲惫好像都被这碗面驱散了。
“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德林边吃边说,夹了一大口土豆丝。
我点点头,喝了口面汤,汤汁酸甜,带着番茄的香味,比广州的汤好喝多了。
胖女人坐在旁边的桌子旁,看着我们吃,笑着说:“在外打工不容易吧?
听说广州那边节奏快,活儿也累,能回来就好,家里暖和。”
“是啊,累是累点,还行。”我回答道,想起在扶轮的日子,虽然忙,但师傅和同事都很照顾我,也算踏实。
胖女人叹了口气,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往外跑,想多挣点钱,可家里的老人孩子都惦记着。
我儿子也在深圳打工,一年就回来一次,每次回来,我都给他做他爱吃的红烧肉,让他多吃点。”
我和德林没说话,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
在外打工的人,哪个不是这样?一边想着多挣点钱,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一边又惦记着家里的老人,怕他们身体不好,怕他们孤单。
就像我爹,每次打电话都说“我挺好的,你不用惦记”。
可我知道,他一个人在家,肯定很孤单,地里的活儿忙不过来,也没人帮他。
吃完面,我和德林都觉得饱了,肚子撑得圆圆的。
胖女人过来结账,算完账说:“一共三十五块钱,给三十三就行,都是老顾客了。”
德林掏出钱递给她,笑着说:“谢谢老板娘,下次回来还来你这吃。”
胖女人接过钱,脸上乐开了花。
走出饭店,天已经有些朦胧。
三轮车师傅还在招揽客人,卖烤红薯的小摊前围了几个人,空气中飘着烤红薯的甜香。
德林看了看时间:“咱得赶紧去汽车站坐车,离家远,再晚就没车了。
紧赶慢赶,送走德林后,我也挤上了最后一班车。
人挨着人,感觉脚都没有挨着地,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
家越来越近,那些丝丝缕缕早已抛之脑后,整个人莫名的兴奋起来。
刚下车,就看见父亲站在路口,紧张的张望着。
他穿着件黑色的棉袄,头发比上次见时白了些。
见我站在路边,他赶紧加快脚步,脸上露出了笑容:“小飞,可算等到你了!”
“爹,你怎么来了?”我赶紧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布包,里面装着几个煮鸡蛋,还是热的。
我爹笑着说:“怕你饿,早早就来了,一直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坐错车了。”
我心里一阵发酸,无论什么时候,在爹的心里,我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我赶紧说:“没有,火车晚点了,刚在店里吃了点东西。”
爹点点头,拿过我的包,提了过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爹跟我聊着家里的事——谁家的孩子娶媳妇了,谁家的庄稼收成好,地里的麦子长得怎么样。
我听着,心里满是踏实,这就是家的感觉,没有广州的繁华,却有最温暖的牵挂。
快到村口时,远远就看见村里的灯亮了起来,星星点点的,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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