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水像重铅裹着四肢,林澜只觉得意识在海浪里沉浮了很久,直到后背撞上一片坚硬的沙砾,才猛地呛出几口海水,找回了些知觉。他趴在沙滩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喉咙的灼痛,像是有无数细沙刮过黏膜。
夕阳把海面染成暗橘色,风里的咸腥味比望海镇的更重,还混着股朽木的霉味。林澜挣扎着抬起头,视线里只有连绵的沙滩和远处陡峭的崖壁,看不到半个人影,更没有望海镇熟悉的船坞轮廓 —— 海浪把他卷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撑着手臂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膝盖上昨天被护院踹出的伤还在疼,一用力就泛着酸,手掌和脚底被沙滩上的碎石划出了细小的口子,沾了沙粒,又疼又痒。粗布衣裳湿透了,贴在身上冰凉,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牙齿忍不住轻轻打颤。
“爹…… 陈爷爷……” 他低声呢喃,父亲在刑场上浴血的样子、陈爷爷被刀疤强砍伤的肩膀,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眼泪混着脸上的海水滑下来,滴在沙滩上,很快被细沙吸收,没留下一点痕迹。他攥紧了怀里的旧船钉 —— 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东西,冰冷的铁触感贴着胸口,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不能哭,爹用命换他活下来,他要是在这里饿死、冻死,就太对不起爹了。
林澜咬着牙,一点一点往沙滩内侧挪 —— 海边的风太大,待久了肯定会着凉。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走了没几步,肚子就 “咕咕” 叫了起来,喉咙干得像要冒火,连咽口水都觉得疼。
他抬头往崖壁的方向看,隐约看到崖壁下长着几丛绿色的植物,心里一喜,扶着旁边的礁石,慢慢往那边挪。崖壁比想象中陡,有些地方需要手脚并用往上爬,指尖抠进崖壁的碎石里,伤口被磨得更疼了,他却不敢停 —— 那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终于爬到崖壁下,林澜才看清,那几丛植物上挂着些拳头大小的野果,青红色的皮,看着有些像望海镇常见的 “海樱果”。他摘下一颗,擦了擦上面的灰,犹豫了一下 —— 不知道这果子有没有毒,但现在顾不上了,他咬了一口,酸涩的汁水立刻涌进嘴里,虽然难吃,却解了些渴。他不敢多吃,怕肠胃受不了,只摘了几颗揣进怀里,又在崖壁下找了找,发现了一个浅浅的淡水洼,应该是前几天下雨积的水,有点浑浊,还飘着几片落叶。
林澜蹲下来,用手捧着水,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终于缓解了那股灼痛感。他喝得很慢,怕喝太急会肚子疼,喝完后,体力稍微恢复了些,靠在崖壁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进海里,海面的颜色从暗橘变成深紫,最后连一丝光都没了,只有海风卷着海浪的声音,在空旷的海岸上回荡。
夜晚的海风更冷了,林澜缩了缩脖子,在崖壁下找了个狭窄的岩石缝 —— 缝隙不大,刚好能容下他一个人,能挡住些风。他钻进去,把怀里的野果放在旁边,抱着膝盖蜷缩起来,旧船钉被他握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脑子里又开始想望海镇的事。周仓会不会发现水脉图谱没在他家里?陈爷爷的伤怎么样了?那些护院会不会还在找他?他不知道答案,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像压着块石头。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刨船板,说 “做船匠要心细,每一块木板都要刨平,不然船下水会漏”;想起父亲带他去海边看潮,说 “海水看着凶,其实也有规律,摸清了规律,就能借它的力”。
那时候的日子多安稳啊,可现在,家没了,爹没了,他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连明天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
林澜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轻轻发抖,却没再哭 —— 眼泪没用,哭不能让爹活过来,不能把周仓绳之以法。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岩石缝外的夜空,星星很少,只有几颗亮得刺眼。
“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活下去。” 他对着夜空轻声说,声音虽然小,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会找到机会,回望海镇,为你报仇,把周仓做的坏事都抖出来,不让他再欺负百姓。”
怀里的旧船钉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决心,冰冷的触感里,仿佛多了些温度。林澜握紧它,闭上眼睛 —— 他需要休息,明天还要找更多的食物和水,还要看看这个陌生的地方,有没有能让他暂时立足的地方。
海风还在吹,海浪还在响,但岩石缝里的少年,已经悄悄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 一颗叫 “活下去”,叫 “复仇” 的种子。
喜欢逆潮之主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逆潮之主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