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仪仗离开圣济殿后,殿内沉寂如墓,唯余药香与压抑的呼吸声交织。杨继洲独立殿中,目光如秤星般扫过面色各异的属官,最终沉沉落在傅懋光身上。
“傅吏目,”他声音嘶哑,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警示,“今日之言,石破天惊。你…要好自为之。”语毕未再多言,只挥手示意众人散去。这位执掌太医院多年的院使,背影竟显出几分佝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心中天平两端,一边是太医的职责与良知,另一边是官场的险恶与贵妃的威势,沉重得让他步履蹒跚。
右院判刘锡明快步跟上,低语道:“院使,太子妃此举虽锐,然崔文昇、郑娘娘根深蒂固,恐非一日可撼动。我等今日迫于形势,虽暂时顺从东宫,但日后……”他语带犹豫,喉结上下滚动,满是忧惧。
杨继洲长叹一声,声音几不可闻:“锡明啊,我辈读的是医书,守的是治病救人之道。然身处宫禁,何时才能真正只论医术,不论权势?今日之事,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且行且看,谨守本分罢……至少,药材查验之事,日后或可稍作为了。”他话语中透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却又被巨大的不确定性所笼罩。
另一侧,傅懋光已被几位年纪相仿的医士和低阶吏目围住。 “懋光兄,真壮士也!”平日与他交好的陈医士压低声音,难掩激动,“那些话,憋在弟兄们心里多久了!今日总算有人敢说出口!” 但另一位于吏目则面露忧色:“傅兄,话虽在理,可……崔文昇岂是善与之辈?今日你当众揭破,恐其日后报复……” “还有那张宣、伊进朝,丢了如此大的脸面,御药房日后岂会给我等好果子吃?”又一人附和道,他们身为具体办事之人,深知其中关键利害。
傅懋光面色平静如古井,心中却并非毫无波澜。他拱手道:“多谢诸位关心。傅某今日所言,非为逞一时之快。实是磠砂之事,触及底线。太医之责,在于护佑君体安康,若因畏惧权阉而放任毒物流入,我等与帮凶何异?太子妃既有心整肃,便是我等恪尽职守的一线契机。纵有风险,亦比麻木不仁、坐视危机强。”他的话语坚定,目光清亮如洗,一种理想主义的光芒在他身上闪耀,既感染着一些人,也令另一些人觉得他过于天真。
人群逐渐散去,低语声却如蚊蝇未歇。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医走在最后,缓缓摇头。 “年轻人,血气方刚,不知深浅啊。”一位姓李的老御医叹道,皱纹里刻满了过往的风霜。 “唉,宫中之事,盘根错节,岂是黑白分明?杨院使这些年,平衡各方,维系太医院不至倾覆,亦是艰难。”另一位接口道,他们对体制的理解更为深刻,也更悲观。 “且看罢,东宫与翊坤宫的较量,这才刚开始。我等……小心夹缝里求存吧。”话语中充满了历经沧桑后的无奈与谨慎。
御药房内,气氛更是降至冰点。 太子妃銮驾虽已离去,留下的威压却让空气几乎凝固。张宣和伊进朝早已从地上爬起,脸色青白交错,羞愤与恐惧如毒蛇缠绕心头。几个小太监噤若寒蝉,缩在角落,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成了出气筒。
“好…好一个太子妃!好一个傅懋光!”张宣猛地一挥袖,将旁边案几上的一套精致瓷制药盅扫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药房里格外刺耳。“竟敢如此折辱咱家!还有杨继洲那个老匹夫,平日里唯唯诺诺,今日竟也跟着起哄!”
伊进朝相对谨慎些,虽也脸色难看,却强压着怒火,低声道:“张公公,息怒。太子妃这是借题发挥,剑指崔公公和郑娘娘啊。我等…我等只是遭了池鱼之殃。”
“池鱼之殃?”张宣尖声道,“她明明白白就是要动御药房!还要把那两个酸子塞进来!日后这御药房,还有咱家站的地吗?!”他口中的“酸子”是对文官医士的蔑称,咬牙切齿间满是鄙夷。
伊进朝眼神阴鸷闪烁:“眼下最要紧的,是得立刻将今日之事禀报崔公公。太子妃查账、追问磠砂和人参、指派太医监察……桩桩件件,都得让崔公公知晓早做应对。至于太医院那边……”他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来日方长,总有他们求到咱们头上的时候!”
张宣闻言,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对,对!赶紧派人去禀告崔公公!就说东宫欺人太甚,欲夺御药房之权,更…更影射郑娘娘!”他刻意将事情往更大、更敏感的方向引去,试图激起崔文昇和郑贵妃的怒火。
一名心腹小太监领命,匆匆从后门溜出,疾步向崔文昇的直房奔去。御药房与翊坤宫之间的隐秘联系,因太子妃的这次突然袭击,而迅速活动起来。
崔文昇处,此刻他并不在直房,而是在翊坤宫偏殿内向郑贵妃回话。郑贵妃身着常服,云鬓微松,正闲闲地逗弄着一只雪白的狮子猫。 “娘娘,太子妃今日突然驾临太医院,又去了御药房,盘问药材采购之事,言辞激烈,似有所指。”崔文昇恭敬地禀报,语气平稳,但内容已经过精心过滤,隐去了许多对他不利的细节。
郑贵妃眼皮都未抬一下,纤细的手指轻轻挠着猫下巴:“郭氏?她不在东宫相夫教子,倒有闲心管起药料的事了?是太子身子不适,还是她那宝贝女儿又病了?”语气慵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据闻,是因前次赐予东宫的人参…似乎有误误会。”崔文昇小心地选择措辞。 “误会?”郑贵妃轻笑一声,那笑声冷如冰珠,“本宫赏出去的东西,何时轮到别人挑三拣四?怕是有些人自己心里有鬼,看什么都觉得是毒药罢。”她意有所指,对东宫的敌意毫不掩饰。
正在此时,门外小太监低声禀报,御药房张宣有急事求见崔公公。崔文昇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向郑贵妃告罪出来。
在廊下,听罢张宣心腹小太监添油加醋的急报,尤其是听到“傅懋光直指公公您与采购磠砂有关”、“太子妃严令太医监察御药房”、“意图夺权”等语,崔文昇那张保养得宜的白净面皮上,终于掠过一丝阴霾。
他挥退小太监,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太子妃此举,绝非一时兴起,分明是借机发难,要砍断他在御药房的触手,甚至试图将火烧到他和贵妃身上。 “傅懋光……”他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寒光一闪。一个微不足道的吏目,也敢妄议天家事,攀扯贵妃娘娘?真是找死。
但他毕竟是老谋深算之辈,很快冷静下来。此刻不宜直接与东宫冲突。他整了整衣袍,重回殿内,面色已恢复如常。 “娘娘,不过是底下人办事不尽心,让太子妃抓了些把柄,借题发挥罢了。奴婢会处理妥当,绝不让她扰了娘娘清静。”他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定性为“底下人办事不力”和“太子妃借题发挥”。
郑贵妃慵懒地“嗯”了一声,似乎对这类琐事并不真正上心,只是随口道:“既是底下人不好,该敲打的就敲打,该换的就换。御药房的事,你心里有数就好,别让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烦到皇上和本宫。”
“是,奴婢明白。”崔文昇躬身应道,心中已有了计较。太子妃想动御药房?没那么容易。明面上的监察他或许暂时无法阻止,但暗地里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那些“上命”、“特需”的药材,该走的渠道,一样也不会少。至于那个叫傅懋光的…他有的是办法让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吏,在太医院再无立足之地。
回到东宫,太子朱常洛正在书房读书。见妻子归来,放下书卷问道:“今日去御药房,可有所获?”
太子妃将所见所闻详细告知,太子的脸色逐渐凝重,如蒙寒霜。
“果然如我们所料,”太子长叹一声,声音里透着无力,“郑贵妃的手已经伸得太长了。父皇被她迷惑,对她言听计从,连医药此等大事都交由她的心腹把控。”
“最可怕的是,他们采购的都是剧毒之物,”太子妃忧心忡忡,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若用于父皇...或者将来用于殿下...”
太子沉默片刻,烛火在他脸上跳动,映出眼底的忧虑:“此事我已知晓。但你今日打草惊蛇,恐会引起他们警惕。今后务必更加小心。”
是夜,太子妃难以入眠。她披衣起身,来到窗前。秋夜的紫禁城格外寂静,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宁静,如同更漏般提醒着时光的流逝。
她想起白日里在御药房见到的那些药材:朱砂鲜红如血,砒霜洁白如雪,水银流动如生命...这些既能治病又能夺命的东西,现在掌握在一群不懂医术的宦官手中,而背后指挥者,可能是那个渴望权力永固的贵妃。
她又想到太医院的太医们:杨继洲的老成持重,年轻医士的愤懑无奈...这些专业医官被架空权力,无法履行救死扶伤的天职,只能眼睁睁看着非专业人士胡作非为。
最让她心悸的是崔文昇那双精明而空洞的眼睛。一个不识字的太监,却能够凭借主子的宠信,操纵关乎性命的医药大事。这是何等的荒谬,又是何等的危险。
秋风穿过廊庑,带来一丝凉意。太子妃不禁打了个寒颤。她预感到了,这场围绕御药房的斗争才刚刚开始,而它的结局,可能会改变整个大明王朝的命运。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三更时分。太子妃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今夜注定无眠。她取过纸笔,开始记录今日所见所闻——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的表情和话语,她都仔细记下。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如同逐渐扩散的迷雾,笼罩着深宫的未来。
朱徵妲全程跟着,也全程观察着,谁会留意到一个2岁幼女呢。而这正是她的优势。
今日随母妃和王娘娘,巡检太医院和御药房,御药房的位置如此重要,居然是一群大字不识,不通药理的人管着,不仅如此,还架空了太医院。
这日,太子妃郭氏端坐在东宫正殿的紫檀木雕花扶手椅上,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殿内香烟袅袅,两侧侍立的宫女太监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彻查太医院的结果令她心惊——御药房竟成了郑贵妃的私库,一群不识字的太监对顶尖医者指手画脚,外行指挥内行,简直骇人听闻。更让她忧心的是,这些太监连最基本的药理都不懂,若是有人在药材中动手脚...
娘亲为何忧愁?软糯的童声响起,打破了殿内的沉寂。朱徵妲迈着小短腿蹒跚而来。她身着鹅黄色绣金蝶纹的缎面小袄,下系同色百褶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头扎双髻,系着珍珠发带,活脱脱一个玉雪团子。
郭氏将女儿揽入怀中,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叹道:御药房...如今竟成了郑贵妃的一言堂。那些太监连字都不识,却对太医们呼来喝去,这还了得?若是有人在药材中做手脚...她的话没有说完,但眼中的忧虑已经说明了一切。
朱徵妲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她歪着头,奶声奶气道:那我们再偷偷去瞧瞧呗!老爷爷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郭氏心中一动。是啊,总得亲自再去看看才是。于是吩咐宫女更衣,她换上太子妃常服——一件绛紫色绣金凤纹的鞠衣,衣料是上好的云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头戴珠翠盈满的九翟冠,冠上的珍珠颗颗圆润,翡翠碧绿欲滴。这一身打扮雍容华贵中透着威严,正是太子妃该有的气度。
太医院位于紫禁城东南角,青砖灰瓦,庄严肃穆。还未走近,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药香。院使率众太医早已跪迎在门前,个个屏息凝神。为首的院使年约五旬,穿着深青色官服,补子上绣着鹭鸶,神色忐忑。他身后的太医们也都穿着各色官服,按照品级依次排列,鸦雀无声。
臣等恭迎太子妃娘娘,恭迎小郡主。院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对这次突如其来的视察感到不安。
郭氏微微颔首,牵着朱徵妲的小手步入太医院。但见院内药柜林立,典籍满架,几个太医正在研磨药材,见贵人到来,慌忙跪地行礼。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的混合气味,有甘甜的甘草香,有苦涩的黄连味,还有辛辣的生姜气。
朱徵妲看似天真地四处张望,实则敏锐地观察着每个人。她的目光掠过那些谄媚的面孔,最终停在站在后排的两人身上:一个年约四十,穿着青色吏目服,神色坦然,目光清澈;一个三十出头,气质沉稳,正在认真地记录着什么。
娘亲看,朱徵妲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点,那个太医叔叔看着面善,妲妲喜欢他!
被点中的罗显受宠若惊,上前行礼。郭氏打量着他,见他虽然穿着普通的吏目服,但整洁得体,神情不卑不亢,便温声问道:罗吏目在太医院任职多久了?
回娘娘,臣入太医院已有十年。罗显的声音平稳有力。
郭氏又询问了几句妇科调养之事,但见他对答如流,尤其提到畲族医药经验时,更是见解独到。他说起在闽西采集草药的经历,眼中闪着光,显然对医药之道充满热情。
朱徵妲又看到傅懋光整理的医案,惊叹道:这个太医爷爷字写得真好!一定是个细心人!
傅懋光忙躬身道:臣只是尽本分而已。他的字迹工整秀丽,记录详实,连药材的产地、采摘时间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郭氏见两人确实可靠,心下稍安。但她不知的是,这一切都是朱徵妲通过情报网精心安排的。这两个月来,朱徵妲通过雀儿组织,早已将太医院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随后众人移步御药房。但见朱红大门洞开,门上挂着御药房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内里别有洞天:数百个紫檀木药柜依墙而立,每个抽屉上都贴着药名标签;正中设一巨大丹炉,青烟袅袅;四周陈列着各种制药器具,琳琅满目。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烈的药香,还夹杂着炼丹特有的硫磺气味。
然而掌管此处的,竟是一群趾高气扬的太监。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穿着深蓝色缎面曳纱,腰系白玉带,正是郑贵妃的心腹崔文升。他见太子妃到来,只是微微躬身,眼神中带着几分倨傲。
奴才给太子妃请安。崔文升的声音尖细中带着敷衍,不知娘娘驾临,所为何事?这御药房烟火气重,怕是会冲撞了娘娘。
郭氏淡淡道:本宫来看看御药房的运作。怎么,崔公公不欢迎?
崔文升假笑道:这等粗活,岂敢劳动娘娘玉趾。御药房一切安好,娘娘尽管放心。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太医捧着药方过来请示:崔公公,这副方子需要您过目...
没眼力见的东西!崔文升不等他说完就斥道,没见娘娘在此?滚一边去!
那太医吓得连忙退下。朱徵妲注意到,他手中的药方被崔文升随手扔在桌上,显然根本不懂药理。更令人震惊的是,几个太监正在称量药材,竟连秤都不会用,胡乱抓取。朱徵妲还看见,一些名贵药材被偷偷塞进袖中,明显是中饱私囊。
娘亲,朱徵妲突然扯了扯郭氏的衣袖,声音不大不小,这些公公都不识字吗?为什么乱拿药材?老爷爷说,人参要三钱,附子要五分,他们拿的都不对呀!
这话如同惊雷,在场众人顿时色变。崔文升脸色铁青,强笑道:妲姐儿说笑了,奴才们都是按规矩办事。
但郭氏已经看得分明,她冷下脸来:够了!本宫都看见了。御药房如此乱象,成何体统!罗吏目,傅吏目,你们来说说,这些药材称量得可对?
罗显和傅懋光上前查验,很快回报:回娘娘,人参多称了一钱,附子少了三分。更严重的是,这附子未经炮制,含有剧毒,直接入药会出人命的!
郭氏勃然大怒:崔文升,你还有什么话说?
崔文升跪地求饶:娘娘恕罪,奴才...奴才确实不懂药理...
不懂药理还敢掌管御药房?郭氏气得浑身发抖,来人,将崔文升拿下!其他人等一律严查!
回到东宫,郭氏余怒未消。朱徵妲依偎在她怀中,轻声道:娘亲别气,老爷爷说,有问题就要解决。
郭氏叹道:可是郑贵妃势大,这些太监都是她的心腹...
朱徵妲却道:那我们就告诉皇爷爷!老爷爷说,皇爷爷最明事理了。
次日,万历在乾清宫召见朱徵妲。皇帝今日穿着明黄色常服,坐在紫檀木雕龙宝座上,虽然面带倦容,但看到小孙女时还是露出了笑容。
妲儿今日又来给皇爷爷讲梦了?万历打趣道。
朱徵妲蹦蹦跳跳地跑到御座前,神秘兮兮地说:皇爷爷,妲妲昨天去御药房玩,看见好多奇怪的事呢!
万历笑道:哦?妲儿看见什么了?
朱徵妲扳着手指头数:看见公公们不识字却乱抓药,看见名贵药材被塞进袖子,还看见他们凶太医叔叔..她突然压低声音,老爷爷说,这样会吃坏人的!东宫之前中的毒,说不定就是这么来的!
万历神色一凝。东宫投毒案一直是他心中的刺,如今听小孙女这么一说,顿时警觉起来。
还有呢?万历沉声问。
朱徵妲继续道:老爷爷说,太监管药房有三个坏处:一是宦官干政,二是医疗风险,三是资源浪费。外行领导内行,会出大事的!她眨着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老爷爷还说,张宣和伊进朝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专权乱政,把惠民药局都搞垮了。
这些话条理清晰,根本不像两岁孩童能说出的。万历心中震动,当即下令给锦衣卫佥事郭维城彻查御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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