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仁带着毛向阳一边走一边介绍学校。
毛向阳看着眼前这个气质复杂的年轻校长，终究没能压下心中的好奇。
“陈校长，”毛向阳斟酌着开口，语气尽量随意，“冒昧问一句，我听说……你以前，是警察？”
陈永仁淡淡地笑了笑，带着点自嘲：“毛老师消息很灵通。没错，跟过黄志诚，当过几年差人。”
他的坦然反而让毛向阳有些意外。
“那……怎么会……”
毛向阳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一个前途光明的警察，怎么会变成古惑仔大佬手下的校长？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可能是因为，在这里，我能真正做点事，能看见改变。”
他转回头，看着毛向阳：“在警队，我只是一名卧底，每天过得生不如死，犹如无间地狱。是南哥拯救了我。”
“他知道我是卧底后，不仅没有怪罪，反而让我管理东南中学。让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管理，去尝试改变这些孩子的未来。他让我知道，除了抓贼，还有别的方式可以维护一方安宁，甚至可以塑造人心。”
“南哥这个人，他给了很多人……包括我，一个重新选择、真正能做点实事的机会。他不问过去，只看你能做什么，愿意做什么。”
毛向阳沉默了。
没想到陈永仁的卧底生涯这么特殊，从这里可以看出楚南的胸怀和格局。
……
毛向阳在陈永仁的引领下，来到办公室。
他随手翻阅了几本历史教材，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愈发阴沉。
当看到关于鸦片战争的描述时，教材轻描淡写地称之为“贸易冲突”，重点强调清政府的“闭关锁国”和“管理不善”，对英国倾销鸦片的毒害性和战争的非正义性几乎一笔带过，反而大篇幅描述《南京条约》带来的“贸易便利”。
翻到抗战部分，更是气得他手指发抖。教材对国民政府正面战场的描述含糊其辞，对敌后战场尤其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的浴血奋战更是刻意淡化甚至只字未提，仿佛那场全民族牺牲巨大的卫国战争，与这片土地和人民关系不大。
“啪！”
毛向阳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茶杯盖叮当作响。
他胸膛起伏，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直冲头顶。
“无耻！数典忘祖！颠倒黑白！”
他低声怒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作为一名在内地教育体系下成长起来的干部，他深知历史教育对于塑造国家认同和民族精神的重要性。
看到这些被系统性歪曲、阉割的教材，他仿佛看到了无形的精神枷锁，正套在一代代港岛青年的脖子上。
这种篡改，比刀枪更可怕，它是在刨根，是在断绝一个民族的文化血脉！
他霍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的使命感从未像此刻这般炽烈和清晰。
楚南举办知识杯，印刷《上下五千年》，或许有他自己的算计，但客观上，他是在对抗这种精神上的殖民！是在抢回历史的话语权！
自己这个中史老师，绝不能只是按部就班地照本宣科。
他要教的，是真实的历史，是完整的民族记忆，是要告诉这些孩子们，他们的祖先曾创造过何等的辉煌，又曾经历过何等的屈辱与奋争！
他重新坐回桌前，摊开备课笔记，目光坚定。
楚南给了他这个讲台，他就一定要用好。
他要让东南中学的中史课堂，成为还原历史真相、点燃民族自信的第一块阵地。
……
西区一处茶室，茶香袅袅。
黄柄耀亲自给楚南斟了杯茶，脸上带着微笑：“阿南，事情基本定了。”
这次伪钞案，因为楚南的推波助澜，最后被黄柄耀侦破，让港岛在国际上露了一次大脸。
而黄柄耀作为此案的大功臣，更和一哥约翰斯处理好了关系，晋升已经定了。
港岛区总署的鬼佬署长因为身体问题，大部分时间都在休养，现在基本是黄柄耀主持工作。
等鬼佬一滚蛋，黄柄耀升职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
黄柄耀哈哈大笑：“如果没有意外，半个月就能确定了。”
楚南微笑举杯：“那就提前恭喜黄处长了，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哈哈哈……”
乐完后黄柄耀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西环那边的石塘咀，和义盛跟联和胜在那边做事没有顾忌，导致出了人命，西区警署扫场，导致两个社团场子没了生计。”
“那些没有生计的混混现在打生打死，三天两头晒马劈友，伤及无辜，投诉信都快把我办公室淹了。”
“警署扫了几次，抓些小喽啰，治标不治本。那两个社团龙头，根本管不住手下。”
楚南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哦？石塘咀现在怎么样了？”
“那边现在乱象丛生，商户苦不堪言，市民怨声载道。我们警方需要的是……一个有能力、有办法的人，去把那里的秩序理顺。”他特意在“理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楚南。
楚南慢慢啜了口茶，心中了然。
这是黄柄耀给他向外扩张的信号和借口。
石塘咀地理位置重要，连接西环与西营盘，若能拿下，不仅地盘扩大，更能将铜锣湾与未来可能掌控的区域连成一片。
“耀哥，维持社区安定，人人有责嘛。”楚南放下茶杯，笑容温和，话却接得毫不含糊，“既然警方有困难，我们做市民的，也愿意出一份力。就是不知道，和义盛和联和胜那边……”
“江湖事，江湖了。”黄柄耀摆摆手，说得冠冕堂皇，“只要不闹出大乱子，不波及普通市民，谁有能力让那里太平下来，我们警方也乐见其成。毕竟，稳定压倒一切。”
这就是默许了。
楚南心中有数，知道这是之前伪钞案的人情加上如今铜锣湾的模范治安带来的红利。
“我明白了，耀哥。”楚南站起身，神色认真，“我会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为石塘咀的街坊做点事，让那里也像铜锣湾一样，安安稳稳。”
离开警署，坐进车里，楚南脸上的温和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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