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穿透厚重的窗帘，苏晚是在一种极其安稳的暖意中醒来的。
不同于前两日醒来时，谢辞要么已经起身，要么保持着一种近乎完美的沉睡姿态，今天，她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蜷缩在谢辞的怀里。
他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将她牢牢圈住，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均匀地拂过她的额发，带来一种令人心安痒意。
他似乎还在沉睡。
苏晚不敢动弹，生怕惊醒了他。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打量着他近在咫尺的睡颜。
褪去了清醒时的冰冷与锐利，他闭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薄唇微抿，线条流畅的下颌放松下来，竟显出一种近乎无害的柔和。
这是她极少见到的谢辞。褪去了所有身份和力量的外壳，仅仅是一个沉睡中的、英俊得令人屏息的年轻男人。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一种混合着爱恋、占有欲和难以言喻的温柔情绪，在心间缓缓流淌。
她悄悄伸出手指，悬在空中，隔着一厘米的距离，虚虚地描摹着他眉骨的轮廓，最终却不敢真的触碰，只是蜷缩起手指，满足地缩回他怀里，更深地汲取着他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冷冽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分钟，苏晚感觉到搂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刚醒时沙哑的鼻音。
她抬起头，恰好对上他缓缓睁开的眼眸。初醒的迷茫只在他暗红色的瞳孔中停留了不到半秒，便迅速被清醒的锐利所取代，但那份锐利在触及她时，似乎又悄然融化了几分。
“醒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带着晨起的慵懒。
“嗯。”苏晚小声应着，脸颊有些发热，因为他醒来后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将她更紧地往怀里按了按，仿佛她是什么大型抱枕。
两人就这样在晨光微醺中静静相拥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需言语的亲昵与宁静。对苏晚而言，这是梦想照进现实的甜蜜；对谢辞而言，这或许是数据库中定义的“伴侣间增进亲密度的有效非语言互动”。
最终还是苏晚先打破了沉默，她轻轻推了推他：“该起床了……你今天不是还要去公司？”
谢辞“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动作，反而低下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温存的早安吻，才终于松开了手臂。
苏晚红着脸坐起身，看着他动作利落地翻身下床，走向浴室。那背影挺拔，步伐稳健，瞬间就从刚才那个带着慵懒依赖的伴侣，切换回了那个掌控一切的“谢总”。这种极致的反差，每次都让苏晚心跳失序。
早餐依旧是谢辞准备的。当苏晚洗漱完毕走出卧室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和她昨天早上几乎一模一样的食物。她坐下，拿起吐司咬了一口，口感、温度，分毫不差。
她忽然想起昨天在父母家，母亲夹菜时那随性又充满关切的举动，与眼前这精准到刻板的“照顾”形成了微妙对比。
“谢辞，”她放下吐司，看着他，“你不用每天都准备得这么……精确的。”
谢辞正在查看悬浮光屏上的晨间简报，闻言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不解：“不合口味？”数据库显示，这是她之前摄入后给出正面反馈的食物组合。
“不是不合口味，”苏晚组织着语言，试图让他理解那种属于“人”的随机和心意，“就是……偶尔也可以换换花样？或者，有时候我也可以来做？或者我们一起出去吃？就像……就像普通人谈恋爱那样，不会每天都一模一样。”
她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在处理这个新的“变量”，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准备早餐这件事，心意比精确更重要。哪怕你只是热杯牛奶，或者我们一起去楼下的早餐店买豆浆油条，我也会很开心。”
谢辞沉默地看着她，暗红的瞳孔中数据流可能正在飞速运算。几秒后，他点了点头，简洁地回应：“明白。学习模块已更新。”
苏晚：“……” 有时候跟他沟通，真的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
不过，他愿意去“学习”和“更新”，这本身就是一种进步，不是吗？
送她上学的路上，谢辞似乎还在消化“早餐心意论”。快到校门口时，他忽然开口：“明天，尝试新品类。”
苏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早餐，忍不住弯起了眼睛：“好啊，我很期待。”
车子停下，这次没等谢辞动作，苏晚主动凑过去，在他侧脸上快速亲了一下。
“走啦！”她飞快地说完，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像只快乐的小鸟融入了晨光中的校园。
谢辞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柔软温热的触感。数据库中，“主动亲吻（脸颊）”、“愉悦情绪表达”的条目被再次确认并关联到“早餐变量调整”事件上。他似乎，开始有点理解这种非精确反馈带来的“正向收益”了。
苏晚放学时，谢辞的车依旧准时出现在老地方。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发现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甜的花香。
一束包装精致的香槟玫瑰，安静地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苏晚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谢辞。
谢辞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路过花店。数据表明，鲜花能有效提升伴侣的愉悦度。”
果然……苏晚心里那点浪漫的泡泡瞬间破了一半，但还是忍不住被那娇艳的花朵吸引。她抱起花束，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
“谢谢……”她小声说，脸颊微红，心里还是欢喜的。哪怕他的动机是“数据表明”，但行动本身，已经足够让她心动。
“嗯。”谢辞应了一声，启动车子。他似乎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确认了“愉悦度提升”有效，便不再多言。
回到家，苏晚找了个花瓶，仔细地将玫瑰插好，摆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冷色调的现代风格公寓，因为这一抹柔和的色彩和生机，瞬间增添了几分暖意。
她看着在花束旁打开光屏开始处理工作的谢辞，忽然觉得，他或许不是在机械地执行“伴侣程序”，他只是在用他唯一擅长的方式——观察、分析、执行——来努力对她好。这种笨拙的、基于逻辑的温柔，反而更让她觉得珍贵。
晚餐是谢辞让一家高级餐厅送来的，不再是精准复刻的煎蛋吐司，而是搭配精致的法餐。他似乎正在将他那庞大的“学习模块”应用到生活的各个方面。
用餐时，苏晚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问她和小谢昨天吃饭开不开心，还叮嘱她别总让小谢破费，年轻人要会过日子。
苏晚看着消息，又看看对面举止优雅、仿佛在完成另一项“进食任务”的谢辞，忍不住笑了。她回复母亲：「挺好的，妈你别操心啦，他心里有数。」
放下手机，她对谢辞说：“我妈让我们别太破费，要会过日子。”
谢辞切割牛排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来：“破费？”他似乎对这个词代表的“负面评价”有些不解。在他的认知里，提供最优的物质条件，是基础。
苏晚耐心解释：“就是觉得没必要总花那么多钱，简单一点也可以。”
谢辞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但苏晚猜测，他的数据库里大概又新增了一条关于“伴侣家庭消费观”的备注。
晚饭后，谢辞没有立刻回到他的光屏前，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着苏晚摆弄那束玫瑰，调整着花瓣和叶子的位置。
“你喜欢？”他问。
“嗯，很喜欢。”苏晚点头，指尖拂过柔软的花瓣，“很漂亮，看着心情就好。”
谢辞看着她脸上浅浅的笑意，灯光在她睫毛上跳跃，映着那双总是盛满情绪的眼睛，比任何数据图表都更生动。他忽然伸出手，不是去拿光屏，而是轻轻握住了她正在摆弄花枝的手。
苏晚动作一顿，讶异地看向他。
谢辞的手指微凉，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目光落在她脸上，暗红色的瞳孔在客厅温暖的灯光下，似乎也少了几分平日的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专注。
“你比花，更……”他似乎在检索合适的词汇，停顿了一下，才找到一个他认为准确的描述，“……符合我的审美偏好。”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脸颊瞬间爆红。
这……这算什么情话？！用“审美偏好”来形容？！
可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用那样一本正经、仿佛在陈述科学结论的语气，却产生了一种奇异又巨大的杀伤力。直白，笨拙，却无比真实。
她看着他认真（或者说严谨）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却像是被灌满了温热的蜂蜜，甜得发腻。
“谢辞，”她反握住他的手，眼睛弯成了月牙，“你学习的速度……有时候快得吓人。”
谢辞微微偏头，似乎不太理解她为什么笑，但基于她“愉悦度明显提升”的反馈，他判断这次“言语表达”是成功的。他收紧手指，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低声回应：
“关于你的数据，优先级最高。”
窗外，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如同坠落的星辰。公寓内，玫瑰静静绽放，散发着甜香。冰冷的科技造物与充满生命力的鲜花共存，精确的数据分析与笨拙的情感学习交织。
苏晚靠在谢辞身边，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逐渐变得熟悉的温度，只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他或许永远无法像普通人那样，拥有浑然天成的浪漫与温情。但他正在以他的方式，一步一步，认真地、努力地，学习如何更好地爱她。
而这本身，就是她能想到的，最动人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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