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明启喉咙发紧,像是被无形的砂砾堵住。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女儿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承认?他当然不想亲口说出那伤人的事实,可这厅堂里的每一丝空气,他脸上的每一道纹路,都在无声地宣告着那个残酷的真相——李红玉,他李家的三女儿,丹田破碎,经脉阻塞,是月华帝国有口皆碑的“废物”!即便她顶着李家的姓氏,顶着那个早逝、身份尴尬的生母留下的微薄血脉,也无法改变这铁一般的事实!这份“显赫”在绝对的实力鸿沟面前,苍白得可笑。
李明启的沉默和那掩饰不住的难堪,已经是最响亮的回答。
阮红玉清晰地感受到体内,属于“李红玉”的那缕残魂发出一声心碎欲绝的悲鸣,最后一丝对父爱的奢望彻底熄灭。一滴清泪,毫无预兆地顺着她沉静的脸颊滑落,晶莹剔透,却冰冷得毫无温度。这不是她的泪,是那个消散灵魂最后的泣诉。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决绝,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书房内:“父亲,”她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面,“曾经,玉儿对您……很是敬佩,也……无比渴望着您的哪怕一丝垂怜。但现在看来……”
她微微一顿,那滴泪痕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您配不上我的这份渴望,也不配……得到我的敬佩。”
“轰——!”
话音落地的瞬间,整个书房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惊雷!所有侍立的下人瞬间屏住了呼吸,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他们眼中怯懦卑微的三小姐。
家主李明启更是如遭雷亟!他猛地从紫檀木椅上弹起半身,又重重跌坐回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继而铁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句“配不上”、“不配”,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作为父亲、作为家主的尊严上!五雷轰顶?不,这简直是万箭穿心!这是在指控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吗?!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她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评价六王爷?!那个她曾经躲在角落里痴痴仰望、视若神只的少年?那个她卑微地守着婚约、视为唯一救命稻草的存在?李明启混乱的思绪被堵得严严实实,一股气血直冲脑门,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难受得几乎窒息。
“你!李红玉!你放肆!”一声尖利刺耳的尖叫打破了死寂。李玉香再也按捺不住,她猛地冲前一步,指着阮红玉的手指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嫉妒而剧烈颤抖,姣好的面容扭曲得近乎狰狞,“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妄议六王爷?!六王爷天纵奇才,仙人之姿!是云端之上的明月!是京城所有贵女的梦!你一个丹田破碎的废物,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王爷退婚是老天开眼,是救你脱离妄想!你竟敢口出狂言,说王爷配不上你?!你简直不知廉耻,痴心妄想!我呸!”
李玉香气得浑身发抖,心中更是翻江倒海。六王爷退婚,她本应是最高兴的那个人,这意味着她与王爷之间最大的阻碍消失了!可阮红玉那轻蔑的态度,那句“配不上”,就像最肮脏的污泥玷污了她心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她恨不得立刻撕烂阮红玉那张平静得可恨的脸!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废物在六王爷面前丢尽脸面,让她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让她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别!
面对李玉香的歇斯底里和满屋的震惊死寂,阮红玉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那恶毒的咒骂只是拂过耳畔的蚊蝇之声。
“父亲如果没别的事,玉儿告退。”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说完,她缓缓上前一步,目光落在桌案上那枚被六王府退回来的、象征婚约的信物——一枚温润的白玉佩上。没有丝毫犹豫,她伸出右手,那手指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道,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五指轻轻一合。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
那枚价值连城、承载着原主无数卑微期盼的玉佩,竟在她纤纤玉指间,如同最脆弱的琉璃般,瞬间化为齑粉!
细白的粉末从她指缝间簌簌落下,扬撒在沉闷的空气中,像一场无声的葬礼,彻底埋葬了“李红玉”关于婚约的所有幻想。
阮红玉收回手,指尖不染尘埃。她甚至没有再看那堆粉末一眼,转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只留下一个决绝而孤傲的背影。
*羁绊?
前世攀登丹道巅峰,最终却陨落在九九雷劫之下的惨痛教训,早已让她刻骨铭心。情爱、亲缘、牵挂……皆是心魔,皆是渡劫时最致命的干扰!这一世,她阮红玉只求大道通明,宁愿做那孤峰之上的寒梅,独立于世,也绝不再被这些无用的尘缘牵绊!
刚才那滴泪,那番话,已经替“李红玉”彻底斩断了最后一丝对李明启的孺慕之思。而捏碎玉佩的瞬间,属于“李红玉”对六王爷萧景琰那卑微的爱慕与依恋,也如同这玉佩一般,烟消云散!
灵魂深处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蔓延开来,仿佛卸下了千斤枷锁。说来讽刺,她竟要感谢萧景琰这及时的退婚,助她斩断了这具身体里最后也是最顽固的执念!
李明启……
阮红玉心中冷笑,那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萧瑟孤绝。
你,确实不配为“李红玉”之父。
就在阮红玉的身影即将消失在书房门口的光影交界处时,失魂落魄、羞怒交加的李明启,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她,那满头如瀑的青丝……
等等!
李明启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如同被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
那原本应该垂至腰际、象征闺阁女子身份的柔顺长发,此刻竟……竟只堪堪及肩?!发尾参差,显然是被人用利器粗暴地割断!
一股寒意瞬间从李明启的尾椎骨窜上头顶!剪发!在这个时代,对于女子而言,这几乎等同于自毁前程、离经叛道的象征!是断绝尘缘、心如死灰的宣告!
是谁?!谁剪了她的头发?!是她自己?还是……府中有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被女儿顶撞的羞怒。李明启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他死死盯着门口那即将消失的、带着短发背影的身影,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而变得尖利扭曲,如同砂纸摩擦:
“站住!你……你的头发怎么回事?!谁?!是谁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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