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解救安庆,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在取得第二次西征(湖北)部分成果后,于咸丰十一年(1861年)四月亲率精锐主力(包括刘玱琳等悍将)从湖北急速回援安庆。
当月底,陈玉成部抵达安庆西北方向的集贤关,在此扎下大营,成为太平军救援安庆的前沿基地。
陈玉成观察到,尽管陆路被湘军长壕严密封锁,但安庆城北的菱湖水域尚未被湘军完全控制。菱湖南北狭长,北通练潭、三桥等粮区,南濒安庆城北门。他当机立断,在菱湖的北岸和南岸,利用湖岸地形,紧急抢筑营垒。
随后,利用菱湖水域,从安庆西北方向(如练潭、三桥等地)用小船秘密运送粮食、弹药和兵员进入菱湖。通过菱湖水面,将物资和援兵从南岸营垒转运至安庆城内,打破湘军的陆路封锁。此举等于是在湘军长围之外开辟第二战场,迫使曾国荃分兵应对,减轻城内压力。
安庆城头,守军远远望见湖中升起的援军旗帜,爆发出阵阵微弱的欢呼。
“英王!水来了!我们有救了!”一个守城老卒嘶哑地喊道,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下。
然而,希望的火苗很快被掐灭。
湘军统帅曾国荃敏锐地意识到菱湖这条水上通道对安庆守军的致命意义。如果放任不管,他的“长围久困”战略将前功尽弃。他迅速派兵详细勘察菱湖地形,特别是湖东岸的情况。他发现菱湖东岸地势较高,且相对狭窄,是控制整个湖面的绝佳位置。
5月初,曾国荃调集重兵和民夫,在菱湖东岸(即靠近湘军主阵地一侧)紧急抢筑新的营垒和炮台。工程日夜不停,进展神速。同时,他命令湘军水师(杨载福、彭玉麟部)加强在菱湖出口及附近长江江面的巡逻,严防太平军大型船只或船队进入。水师小型炮艇也试图进入菱湖水域进行袭扰。
曾国荃的意图很明显,就是通过在菱湖东岸筑垒,实现对菱湖水域的全面火力覆盖和有效封锁,切断湖面运输,将陈玉成辛苦建立的18座营垒与安庆城彻底隔绝。
“这一招太毒了!”陈玉成咬牙切齿地说。他明白,一旦湘军在东岸的营垒筑成,菱湖通道将被彻底卡死。他必须未雨绸缪,趁湘军立足未稳,主动发动进攻,彻底摧毁这些营垒。
5月5日,陈玉成命令其在菱湖南北两岸营垒的驻军,联合安庆城内派出的守军,水陆并进,向正在抢筑的湘军菱湖东岸营垒发动了大规模的反击。战斗主要集中在菱湖东岸的新筑营垒工地及其周边区域。太平军试图利用人数优势,强行突破湘军的防线,捣毁工事。
菱湖,这片曾以菱角闻名的水域,此刻化作了沸腾的修罗场。湖面上挤满了木筏、小船,太平军士兵赤膊奋力划桨,喊杀声震得水波荡漾。
然而,曾国荃早有准备。虽然营垒尚未完全完工,但依托已建成的简易工事和预设阵地,湘军进行了顽强抵抗。湘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
尤其是湘军水师主力战船,在杨载福的指挥下,如同钢铁巨兽般破浪而来。狰狞的船首撞角狠狠撞上太平军单薄的木筏小船,瞬间木屑纷飞,惨叫连连。湘军高大的战船居高临下,船舷两侧炮窗洞开,密集的排枪轮番射击,弹丸如同冰雹般横扫湖面。
太平军缺乏有效的重火力压制湘军。在湘军密集的枪炮火力和严密的防守阵型面前,太平军的多次冲锋被击退,损失惨重。
太平军士兵如同被割倒的芦苇,纷纷栽入水中,清澈的湖水迅速被染成刺目的暗红,漂浮的尸首和破碎的船板堵塞了航道。
岸上,陈玉成眼睁睁看着湖中惨状,目眦欲裂,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淋漓。水路已绝!他强抑着胸中翻涌的悲愤,从牙缝里挤出命令:“撤!退守集贤关!”
菱湖之战,不仅未能打通粮道,更折损了大量宝贵的生力军和舟楫,安庆的咽喉被彻底扼紧。安庆城最后一条可能的外部补给线被彻底切断。城内守军陷入完全孤立、弹尽粮绝的绝境,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陈玉成主力被迫退守集贤关,虽然暂时安全,但也失去了直接威胁湘军长围、救援安庆城的能力。他需要寻找新的突破口。
曾国荃成功挫败了陈玉成打通水上通道的企图,巩固了包围圈,掌握了战场的绝对主动权。他可以集中精力继续围困安庆,并伺机对付集贤关的陈玉成。
初夏的风,裹挟着安庆城下的血腥与硝烟,吹过集贤关险峻的山隘,吹得太平军大营的旌旗猎猎作响。英王陈玉成站在关隘高处,远眺着被湘军铁桶般围困的安庆城,剑眉紧锁,心头压着千钧重担。菱湖补给线被断,城内守军危在旦夕,他这支生力军,是安庆最后的希望。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冲破烟尘,带来了干王洪仁玕的亲笔书信。信使风尘仆仆,语气急促:“干王殿下已在桐城,望英王速至,共商破敌大计,解安庆之围!”
陈玉成展开信笺,指尖划过那熟悉的字迹。洪仁玕的提议,像黑暗中透出的一线微光。桐城是后方要地,若能集结兵力,从外围发起更大规模的攻势,或许能一举击破湘军的长围?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与眼前集贤关胶着的战况相比,显得更具诱惑力。
然而,集贤关不能丢!这是他钉在湘军长围背后的一颗钉子,是威胁曾国荃侧翼、随时可能再次冲击菱湖封锁线的桥头堡。关内,他苦心经营了十数座坚固的营垒;关外,更有四座互为犄角、扼守要冲的坚固石垒,像四颗獠牙,死死咬住清军进犯的咽喉。
他猛地合上信纸,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传令!”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刘玱琳何在?”
“末将在!”一员虎将应声出列,正是陈玉成麾下最骁勇善战的靖东主将刘玱琳。他身形魁梧,目光如炬,是陈玉成最信赖的左膀右臂。
“本王奉干王召,须亲往桐城议事。集贤关乃我军命脉,万不可失!”陈玉成目光炯炯地盯着刘玱琳,“关内十余垒,本王留八千人驻守,足可依托地利固守。关外四垒,乃我门户锁钥,更是重中之重!”
他重重拍在刘玱琳的肩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刘兄弟!本王将这四垒,连同你麾下最精锐的四千‘百战先锋’交予你手!务必死守!寸土不让!待本王与干王议定破敌之策,即刻回援!这四垒,就是钉死清妖的铁钉,是本王回师反攻的基石!你可明白?”
刘玱琳感受到了肩头传来的千钧重托,也感受到了陈玉成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信任。他单膝跪地,抱拳于顶,声音洪亮如钟:“英王放心!有刘玱琳一口气在,关外四垒就在!末将与四千弟兄,定当寸土必争,血战到底,静待英王凯旋!”
陈玉成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期许,也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忧虑,但很快被桐城方向的“大局”所掩盖。他不再犹豫,翻身上马,六千精锐骑兵早已整装待发。“开拔!桐城!”马蹄声骤起,烟尘滚滚,陈玉成带着主力精锐,如一阵疾风般卷向桐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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