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空气中切割出数道笔直的光路，照亮了无数飞舞的细微尘埃。
这里曾是王强的办公室。
比楚夜明之前那个阴暗潮湿的宿舍大了不止三倍，红木办公桌宽大得像一张小床，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用来存放洋酒和雪茄的柜子。
楚夜明缓步走入，身后，李三已经带着两名心腹，将王强所有的私人物品都清理了出去。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划过冰凉光滑的桌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这里，现在是他的了。
“楚爷。”
李三满脸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刚沏好的西湖龙井，恭敬地放在了桌上。茶叶在滚水中舒展，散发出清雅的香气。
“您昨晚辛苦了，先润润嗓子。”
从“楚副队”到“队长”，再到现在的“楚爷”，称呼的改变，代表着权力的交接，也代表着人心的归附。
楚夜明没有去碰那杯茶。
他只是转过身，看着窗外那片空旷的操场，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下达了他成为大队长后的第一个命令。
“传我的话，原行动一队、二队全体成员，十分钟后，到大院操场集合。”
李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从那平淡的语气中，嗅到了一丝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味道。他知道，这位新主子，要开始亮出他的权杖了。
“是！”
李三不敢有丝毫怠慢，猛地一躬身，立刻领命而去，脚步匆忙。
十分钟后，76号总部大院的操场上。
两拨人马泾渭分明地站着，气氛压抑而诡异。
一边，是李三带领的原一队成员，他们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与狂热，看向主席台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而另一边，则是刚刚被收编的原二队，王强的旧部。
他们神情桀骜，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戒备，还有一丝对前途未卜的惶恐。他们像一群失去了头狼的野狗，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一夜之间踩着他们老大的尸骨爬上来的新主人。
队列中，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中年男人，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这个动作充满了无声的挑衅。
他叫刘海，外号“刀疤刘”，是王强手下资历最老、枪法最准的副队长，在二队里威望极高。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到了主席台上那个年轻的身影上。他们都想看看，这位新上任的“阎王”，要如何处理这第一个跳出来扎刺的硬骨头。
楚夜明一言不发，他缓步走下主席台，皮鞋踩在砂石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他径直走到了刀疤刘的面前，两人相距不过半米。
刀疤刘毫不示弱地挺起胸膛，与他对视，眼神凶悍得像一头准备择人而噬的野狼。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一场血腥的立威即将上演时，楚夜明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
“听说，你的枪法很好？”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刀疤刘一愣，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开场白。
不等他回答，楚夜明已经转过身，面向所有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高声宣布：
“我命令！”
“从今天起，提拔李三，为我行动总队第一大队，副大队长！全权负责大队的日常训练与纪律！”
这个任命，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压抑的哗然。
李三激动得浑身一颤，满脸涨红，猛地向前一步，吼道：“谢楚爷栽培！誓死效忠楚爷！”
楚夜明无视了众人的反应，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王强的旧部，最终，落在一个眼神躲闪，看起来有些畏缩的年轻人身上。
“赵丰。”
被点到名的年轻人一个激灵，惊恐地抬起头。
“出列！”
赵丰颤抖着走出了队列。他在沙盘的推演中，被判定为“墙头草”的性格，这种人最容易被分化和利用。
“从今天起，你，担任二中队中队长，负责管理原二队所有弟兄的日常事务。”
这个任命，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刀疤刘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楚夜明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架空了他这个二队元老，扶植起一个毫无资历的小子来分化他们！
好一招釜底抽薪！
“当然，光说不练假把式。”楚夜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重新看向刀疤刘，“一个队伍的成色，不是靠嘴皮子，是靠枪杆子。”
“今天，我就要亲眼看看，我手下的兵，到底是什么水平。”
他指了指五十米外的靶子。
“刀疤刘，李三，你们两个，比一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开始。
这不仅是枪法的比试，更是新旧势力的一次正面碰撞！
刀疤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只要他能在枪法上压过李三，就能保住自己在队伍里的地位，甚至能让这个新来的“阎王”对自己有所忌惮。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比试开始。
枪声在操场上回荡。
刀疤刘的枪法确实名不虚传，每一枪都稳稳地命中九环以上，引来他那些旧部的一阵阵低声喝彩。
轮到李三时，他显得有些紧张，频频看向楚夜明。
楚夜明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李三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枪。他的枪法同样不弱，前几枪也都打出了不错的成绩。
但在最后一枪时，楚夜明的眼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李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瞬间领会了主子的意图。
“砰！”
最后一发子弹，堪堪打在了八环的边缘。
总成绩，李三以微弱的半环之差，输了。
“废物！”
楚夜明冰冷的声音响起。
他缓步走到李三面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抬起手，狠狠一记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
“啪！”
声音清脆响亮。
“我的副大队长，枪法竟然输给一个手下败将的副手！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绕着操场，给我跑二十圈！跑不完不准吃饭！”
李三捂着火辣辣的脸，没有丝毫怨言，反而挺直了胸膛，大吼一声：“是！谢楚爷责罚！”
说完，便真的开始绕着操场跑了起来。
紧接着，楚夜明又走到了刀疤刘的面前，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赞许的微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小黄鱼”，扔到了刀疤刘的怀里。
“枪法不错，赏你的。”
这一手“明贬亲信，重赏刺头”的操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彻底懵了，他们完全看不懂这位新主子的路数。
但一种比直接的暴力更可怕的寒意，却在他们心中疯狂滋生。
这位“阎王”，高深莫测，喜怒无常，你永远也猜不透他下一步想干什么。
而未知，才是最顶级的恐惧。
当晚，楚夜明以“彻查王强余党，肃清内部隐患”为由，向丁默邨申请了查阅76号近一年所有机密行动档案的权限。
丁默邨此刻对他信任有加，正值兴头，想都没想，便大手一挥，批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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