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城门！迎大军凯旋！”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号令，京城那厚重无比的朱红城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叶尘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甲胄。
“入城。”
他轻轻一夹马腹，身下的战马迈开稳健的步伐，第一个踏入了城门洞。
身后，五千玄甲铁骑，如今只余下三千余众，他们紧随其后，步伐整齐划一，卷动着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息，涌入京城。
预想中的寂静并未出现。
穿过幽深的城门洞，眼前豁然开朗。
长街之上，人山人海。
玄雍的百姓们，从城门一直排到了皇宫，将宽阔的朱雀大街挤得水泄不通。
在军队出现的那一刻，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是殿下，他们回来了！”
“殿下千秋！玄雍万年！”
无数的百姓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挥舞着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呐喊着。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出了手中的花瓣，紧接着，漫天的花雨从街道两旁洒落。
还有妇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热饼，煮熟的鸡蛋，甚至是一小壶自家酿的薄酒，奋力地朝着队伍里扔去。
“将士们辛苦了！”
“吃个热乎的。”
起初，铁骑们还保持着冰冷的阵型，目不斜视。
可当一个滚烫的鸡蛋被塞进一个年轻士兵的怀里时，那士兵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看着递来鸡蛋的大娘那张布满皱纹却笑得无比灿烂的脸，一股热流直冲鼻腔。
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想起了在雪原里啃着冰冷干粮的日子，想起了身边倒下的同胞。
一切，都值了。
越来越多的士兵，被这股热烈的气氛所感染。
他们依旧挺直着腰杆，但脸上那如冰霜般的冷酷却在悄然融化。
有人接过了百姓递来的食物，狼吞虎咽。
有人被花瓣洒了满头，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叶尘骑在马上，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些欢呼，这份荣耀，不属于他一个人。
它属于身后百战余生的勇士，属于那永远埋骨雪原的忠魂。
更是属于这千千万万，在后方默默支持，祈祷他们胜利的玄雍百姓。
这才是战争的意义。
守护。
而非杀戮。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却没有任何人催促。
终于，皇城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在那巍峨的承天门下，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显得格外醒目。
叶尘的瞳孔微微收缩。
父皇？
他怎么会在这里？
按照礼制，皇帝应在太和殿内，等待凯旋的将军觐见。
亲自出宫门迎接，这是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无上荣光。
叶武就那样站着，身后是文武百官。
他没有戴那顶沉重的十二旒冕冠，只是穿着一身常服龙袍，可那股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度，却让整个天地都为之失色。
他看着那支缓缓靠近的黑色铁流，看着为首那个身披黑甲，面容虽有风霜却依旧挺拔的儿子。
他的胸膛在起伏。
“好！好！好！”
“朕的麒麟儿，没有让朕失望。”
在距离承天门百步之遥时，叶尘猛地一拉缰绳。
“止步！”
铁骑令行禁止，瞬间停下，只有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余音在回荡。
叶尘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他解下腰间的佩剑，脱下头上的甲盔，一步步走向前。
在他身后，王擎等一众将领，也纷纷下马，跟随着他的脚步。
“儿臣叶尘，参见父皇！”
走到叶武面前，叶尘单膝跪地，声音铿c锵有力。
“幸不辱命，斩蛮族大汗阿古达于王帐之前，俘虏数万，北境已安！”
“臣等，参见陛下！”
王擎等人齐刷刷跪下，声震云霄。
整个承天门前，鸦雀无声。
所有官员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五千破七万，阵斩敌酋。
这是足以载入史册，与太祖开国之功并列的不世之功。
而立下这等功劳的，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皇子。
叶武大步上前，没有让内侍去扶，而是亲手抓住了叶尘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
“好！好孩子！快起来！”
他的手在微微颤动。
他想说很多，想夸赞，想慰问。
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作一个字。
“好！”
叶尘顺势起身，低着头。
“全赖父皇天威浩荡，三军将士用命，儿臣不敢居功。”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官员的耳中。
不少原本面带喜色的武将，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
殿下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记得他们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
而另一边，那些站在文官前列的世家大族代表们，表情就复杂多了。
他们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但那微微收紧的袍袖，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叶尘的功劳，太大了。
大到已经打破了朝堂的平衡。
一个手握军功，又深得民心和军心的皇子，对他们这些传承百年的世家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叶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感受到了那些隐藏在恭敬之下的审视，警惕，甚至是敌意。
雪原上的敌人倒下了。
但这京城里，新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哈哈哈，好一个不敢居公！”
叶武放声大笑，拍了拍叶尘的肩膀，甲胄发出沉闷的响声。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这是玄雍的铁律！你的功劳，朕都记着！”
他转过身，面向百官，声音陡然拔高。
“传朕旨意，今晚，于宫中设宴，为我玄雍的英雄们，接风洗尘！”
“所有出征将士，官升一级，赏百金！”
“阵亡将士，加倍抚恤，其家人，由朝廷供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的将士们再也抑制不住，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叶武拉着叶尘的手，没有松开，就这么并肩朝着宫内走去。
“走，陪父皇走走。”
父子二人，一黄一黑，走在最前面。
身后的文武百官，默默地跟随着。
只是，许多人的心思，早已不在庆功之上。
他们看着前面那两个身影，心中翻江倒海。
皇帝的偏爱，已经毫不掩饰。
这位中宫皇子，怕是真的要一飞冲天了。
远处，宫城的角楼上。
长孙无垢和苏翎并肩而立，遥遥望着这一幕。
“翎姐姐，你看，殿下回来了！”
观音婢激动地抓着苏翎的衣袖，脸颊泛红。
“嗯，我看到了。”
苏翎的回答很轻，但攥紧的双手，显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他瘦了，也黑了。
但那股气势，却比离京时，强盛了百倍。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便如一杆刺破苍穹的长枪，锋芒毕露。
这让她感到无比的骄傲，同时，也生出一丝难言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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