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零年春末，山西高原的风里裹着泥土的腥气、柴油的烟味和一股躁动的热意。
太原城西，昔日日军兵工厂的旧址已换了人间。巨大的厂房里，红底黑字的标语赫然在目——“多造一颗子弹，多消灭一个鬼子！”
崭新的车床、铣床在老师傅和学徒们手下发出沉闷而有力的轰鸣。钢铁被切削，零件被锻造，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金属屑的辛辣气味。
厂房一隅，老师傅老李头正仔细擦拭着刚调试好的车床，眼里闪烁着自豪的光，对徒弟感叹道：“娃子，瞅瞅这精度！小鬼子当年最好的家伙什，也撵不上咱现在这个！咱是真他娘的阔起来了！”
城外，汾河码头更是人声鼎沸。发电机带动着输送机，将米面、药品与罐头从靠岸的货船上源源不断地卸下。
穿着崭新灰布军装的战士们喊着号子，将物资快速装上一排排三轮摩托车和解放卡车。运输连连长、原新一团的猛将王大个子拿着铁皮喇叭吼道：“一班！这批抗生素，直接送野战医院，快！二班三班，粮食和被服分送各旅驻地！动作都给老子麻利点！”
更远的山坳里，新开辟的靶场上，密集的枪声如同爆豆，打破了山野的寂静。新兵们趴在简易掩体后，紧张而兴奋地扣动着扳机，手中是崭新的自动步枪。灼热的弹壳欢快地跳出弹仓，落在黄土地上；对面山坡被打得泥土四溅。
教官黑着脸，在战壕里来回走动，不时踹一脚动作变形的新兵蛋子：“慌个球！稳住气！三点一线！十发子弹啃不下二十五环的，今晚别想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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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零年五月一日，太原八路军前线总指挥部会议室，召开了一次关乎未来命运的战略扩大会议，主要部队的营级以上指战员悉数到场。
巨幅军事地图上，红蓝铅笔的标记覆盖了大半个山西。
首长们端坐在主席台，各师领导坐在前排，李云龙、丁伟、孔捷、楚云飞等一线指挥员紧随其后；张浩宇作为特殊成员，也在前排就座。
窗外隐约传来机器的轰鸣和部队操练声，首长敲了敲桌面，声音沉稳如铁：“同志们，都听到了吧？这动静，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
他目光扫过全场，“今天只讨论一件事：下一步怎么发展？这家当怎么守、怎么用，怎么把它做大、做厚。大家畅所欲言。”
林先发言：“家业大了，更要慎重。我们收复太原后需休整补充。如今日军虽暂时撤退，但主力未损，仍虎视眈眈。我军应依托太原及周边险要，深挖工事，全力生产，先编练一至两个真正精锐的拳头师，稳守核心。待根基稳固、部队换装训练完成，再图进取。若四面出击，战线过长、补给困难，易被敌人乘虚而入。”
话音未落，贺一挥手中的烟斗，声音洪亮：“我不同意！打仗不能缩手缩脚。现在枪炮好、士气旺，正是趁热打铁的时机。缩守只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咱要主动打出去，把周边的土匪、伪军和残兵败将一扫而净，把地盘连成一片，打成铁桶一般！”
争论越发激烈。
这时，自恃有共产国际背景的王明以不同于战场氛围的口吻打断了争论：“同志们！讨论战略不能只盯着山西一隅。要有国际主义视野，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全局出发。苏联正在欧洲独自抵挡法西斯，我们的任何行动必须考量是否能减轻苏联的压力，是否符合共产国际的总体战略。现在盲目在山西扩张，必将引来日寇疯狂报复，促使关东军或华中兵力北调，这不但损害国内形势，也破坏国际统一战线。这是盲动主义、冒险主义。”
他声调逐渐高昂：“当前最正确的方针，应是固守等待，等苏联在斯大林同志领导下取得决定性胜利后，给予我们大规模援助。眼下依靠这些来历不明的装备盲动，极其危险。必要时，甚至应把现有装备支援苏联，助其先取胜利！”
会场霎时沉寂，随后爆发出压抑的骚动。王明不但否定扩张方针，还将张浩宇带来的贡献贬为“来历不明”，并建议“装备送苏”，令许多从枪林弹雨中走来的将领寒心愤怒，几近将此言视为叛国。
李云龙怒得脸色铁青，正欲拍桌起身，被赵刚按住。
政委缓步站起，目光如炬，直视王明，会场顷刻鸦雀无声。
“王明同志！”总政委声音沉静如水，却字字千钧，“你口口声声讲国际主义。那么我问你：五年前我们最艰难的时候，你所说的援助在哪里？当时我们被围追堵截，缺衣少弹、濒临绝境时，你苦苦等待的支持又在哪里？”
他声音愈发沉重：“胜利，从来不能靠他人的施舍与等待！它只能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用我们的牺牲与努力去换取！”
他手臂一挥，指向窗外：“看看！兵工厂在冒烟，战士们握着新枪，百姓们看到了希望！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力更生、拼搏出来的！把命运寄托于外人之手，那才是最大的冒险！”
“主动权，必须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领导猛然一拍桌，“依靠外援，寄人篱下，死路一条！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才是根本之道！王明同志，你的意见，总部不予采纳！”
王明脸色煞白，张了张嘴还想辩解，但在组织坚决的态度，以及多数将领冷峻的目光下，只能悻悻坐下，眼中满是不甘。
他心中仍固执地认为，这些人不懂国际政治，迟早会碰得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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