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赃事件过后,研发部的气氛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期。赵志坚和吴建邦明显收敛了许多,至少不再使用那些简单粗暴的手段。但他们看何月山的眼神,愈发冰冷和忌惮,仿佛毒蛇在暗处伺机而动。
何月山则继续着他“半隐形”的状态。大部分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技术世界里,偶尔“无意间”通过周倩,向那个绝密项目输送一些不痛不痒却总能切中要害的“灵感”。项目组的进展虽然缓慢,但确实在朝着好的方向挪动,这让陈国栋对何月山的价值愈发看重。
然而,公司整体的氛围却开始变得微妙起来。董事长郑国源仍在国外考察,老板娘刘美娟主持日常工作的影响逐渐显现。
一些非技术出身、但善于钻营的管理人员开始更加活跃,各种形式主义的会议、汇报、文化建设活动莫名增多。财务审批流程变得繁琐,对一些“见效慢”的长期研发项目的预算审核也越发苛刻。
技术部门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赵志坚似乎更加得意,他那一套迎合上意、注重短期表现的管理风格,似乎更对当前掌权者的胃口。他甚至开始在公开场合,隐晦地批评某些技术路线“好高骛远”、“脱离市场”。
何月山冷眼旁观。【超维逻辑分析】清晰地勾勒出公司内部正在形成的裂痕:以陈国栋为代表的技术务实派,与以刘美娟(及其可能支持的赵志坚)为代表的短视功利派之间的路线分歧,正在加剧。
这对他的计划而言,既是风险,也是机遇。
这天,公司下发通知,要求各部门精简开支,提交下半年成本优化方案。吴建邦像打了鸡血一样,立刻召集二部开会,要求各个项目组砍预算、压周期。
会议上,矛盾终于爆发。
当吴建邦要求周倩所在的“新型高精度控制器”预研项目组大幅削减测试和样机制作费用时,一向沉默寡言的周倩猛地站了起来。
“吴经理!这个预算不能砍!”周倩脸色因激动而泛红,语气却异常坚决,“样机测试是验证设计的关键环节!现在砍掉,等于前功尽弃!而且我们最近在算法和架构上刚有突破性进展,正需要资源进行验证!”
“突破性进展?”吴建邦嗤笑一声,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何月山的方向(何月山作为“闲人”也被要求参会),“周工,我知道你们最近有些‘好点子’,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能不能转化成产品还是两说!公司现在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效益!你们这个项目投入大、周期长,短期内根本看不到回报!必须削减!”
“效益?没有技术积累,哪来的长期效益?难道就永远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模仿、打价格战吗?”周倩据理力争,声音都提高了八度,“赵经理上次不是说我们要突破国外垄断吗?没有投入,拿什么突破?”
“周倩!注意你的态度!”吴建邦一拍桌子,“这是公司的决定!你只需要执行!”
“公司的决定也要符合技术规律!如果这样砍预算,这个项目我没办法负责!”周倩也豁出去了,直接撂下话。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没想到,平时技术较真但性格不算强势的周倩,会为了项目如此强硬地顶撞经理。
何月山看着这一幕,心中了然。周倩之所以敢这么硬气,除了技术人的坚持,恐怕也隐约感觉到这个项目背后有陈总的支持,以及…那些“好点子”带来的底气。
吴建邦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周倩:“你!好!你不想干,有的是人想干!”
眼看冲突要升级,何月山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了。他不能看着项目被废,也不能让周倩一个人扛雷。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然后平静地开口:“吴经理,周工,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
众人都惊讶地看向他。一个“打杂”的新人,在这种场合插话?
吴建邦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说:“你有什么建议?”
何月山不紧不慢地说道:“公司要求降本增效,确实是大方向。新型控制器项目投入大也是事实。但是不是可以换个思路?比如,我们能不能先集中资源,攻关最关键、最体现技术差异化的核心模块?做出一个技术演示样板(demo)?这样既能验证核心技术可行性,投入又相对可控。如果demo效果出色,相信公司也会愿意继续投入。如果不行,及时止损也有依据。”
他这话,看似折衷,实则是在保项目的根。先做出核心demo,证明了价值,后续拨款就容易了。这比单纯地争吵预算数字高明得多。
周倩眼睛一亮,立刻赞同:“这个办法好!我们可以先聚焦运动控制和算法核心,硬件平台可以用简化版!”
吴建邦一时语塞。他本能地想反对,但何月山的提议合情合理,甚至有点滴水不漏,他找不到理由反驳。而且他摸不准这是不是陈总的意思(通过何月山这个“传声筒”表达出来)。
他憋了半天,才悻悻道:“…就算做demo,也要花钱!预算还是得砍!”
“我们可以优化demo方案,采用更便宜的替代物料,甚至利用一些实验室的报废件改造。”何月山立刻接口,【逻辑分析】早已推演过各种可能性,“具体方案,我和周工可以尽快拿出来,保证比原预算降低40%以上,但核心功能不受影响。”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建邦彻底没辙了。他总不能说“不管怎么样就是不准做”吧?那意图就太明显了。
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说:“…好!那就按你们说的!拿出具体方案和预算报上来!要是达不到效果,唯你们是问!”说完,怒气冲冲地宣布散会。
会议结束,周倩长舒一口气,看向何月山,眼神复杂,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周工。为了项目。”何月山笑了笑。
他知道,经过这次,他和周倩,乃至项目组里一些真正做技术的人,关系拉近了许多。一道微小的裂隙之光,开始照入这沉闷的局面。
而这一切,都被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李鸣看在了眼里。他的眼神闪烁不定。
当天晚上,何月山加班和周倩一起讨论demo方案时,李鸣凑了过来,一脸热情:“周工,何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也可以搭把手。”
何月山看了他一眼,【逻辑分析】瞬间提示:可信度低于30%,动机可疑。
周倩似乎也有些意外,婉拒道:“暂时不用了,李工,我们先初步规划一下。”
李鸣讪讪地笑了笑,走开了。
何月山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微冷。
看来,赵志坚那边,也开始改变策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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