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刚将最后一盒新制的桃花玉容膏摆上博古架，门外就传来一阵刺耳的铜铃响，伴着伙计咋咋呼呼的吆喝：“让让让！城东‘馥香阁’送新货咯！”她抬眼望去，只见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抬着个朱漆描金的大箱子，堵在了悦容坊门口。为首的是个穿宝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手摇折扇，脸上挂着几分倨傲，正是馥香阁的少东家柳文轩。“苏老板，几日不见，你这小铺子倒是越来越热闹了。”柳文轩跨进门，目光扫过满屋子的客人，最后落在苏月身上，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就是不知道，这热闹是真靠手艺，还是靠些旁门左道的噱头。”苏月正在给一位夫人绞面，手上缠着的细棉线灵巧地在夫人脸颊游走，闻言只是淡淡抬眸：“柳公子今日不是来送脂粉的？馥香阁的铺面在城东，跑到城西来送货，倒是稀奇。”那夫人被线绞得脸颊微麻，却忍不住插了句嘴：“苏老板的手艺哪里是噱头？我这脸上的斑，用了她的玉容膏才半月，淡了大半呢！”柳文轩脸色一沉，折扇“啪”地合上：“妇人之见！不过是些粗浅的药膏，也敢拿出来糊弄人。我馥香阁的‘珍珠粉’，那是用南海珠研磨三日三夜，抹上脸比羊脂还嫩，岂是这小作坊的东西能比的？”他说着，冲身后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立刻打开那朱漆箱子，里面码着一排排精致的螺钿盒子，打开一盒，果然是细腻的白色粉末，阳光下泛着细碎的珠光。“各位请看，”柳文轩拿起一盒珍珠粉，故意走到那绞面的夫人面前，“这才是真正的上等货。苏老板，你敢不敢让你的客人比比，是你的玉容膏管用，还是我的珍珠粉养肤？”苏月刚好收了棉线，用温水给夫人擦了脸，笑着递过一面铜镜：“夫人自己看便是。”夫人接过镜子，惊呼一声：“呀！这绞完面，脸都亮堂了！苏老板，你这线是用什么泡过的？怎么一点都不疼，还怪舒服的？”苏月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不过是用薄荷水和玫瑰露泡了半个时辰，既能镇定皮肤，又能留下点香气。”柳文轩见没人理会他的珍珠粉，心里更不是滋味，上前一步拦住正要去取玉容膏的客人：“这位姑娘，别急着买！我听说苏老板的药膏里加了些不知名的花草，万一用坏了脸，可没人赔你！”那姑娘犹豫地停下脚步，看向苏月。苏月走到货架前，拿起一盒桃花玉容膏，打开盖子，里面是淡粉色的膏体，透着清新的桃花香：“柳公子说的不知名花草，是城东桃林的桃花瓣，还有西山的益母草。这些都是《本草纲目》里记载的养肤之物，柳公子若是不信，大可去问药铺的坐堂先生。”“你！”柳文轩被噎了一下，随即又冷笑，“就算是本草里的东西，谁知道你是不是偷工减料？我馥香阁的脂粉，每一盒都有官府的印记，你这悦容坊，有吗？”这话一出，店里的客人都安静下来。古代做生意，官府的印记就是信誉的保证，尤其脂粉这类直接接触皮肤的东西，若是出了问题，有印记才能追责。苏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确实还没来得及去官府报备。当初开店时只顾着赶工期，想着先把生意做起来，没想到柳文轩会拿这事做文章。“怎么？拿不出来吧？”柳文轩得意起来，提高了声音，“各位街坊邻居都听听！这悦容坊的东西连官府印记都没有，说不定就是些三无的次品，用坏了脸都没地方说理去！”他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客人们的热情。刚才还围着货架的客人纷纷后退，有人甚至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小声议论起来。苏月眉头微蹙，却没慌。她走到柜台后，拿出一个厚厚的账本，翻到其中一页，递给柳文轩：“印记我正在办理，不过柳公子可以看看这个。这是我开店以来所有客人的登记册，上面写着她们的肤质和使用效果，每一位客人都可以作证，我的东西有没有问题。”柳文轩接过账本，翻了几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名字，后面跟着“干性皮肤，用茉莉膏半月，皮肤滋润”“油性皮肤，用绿豆粉洁面，出油减少”等字样，甚至还有客人的画押。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想到苏月居然这么细心。“这……这都是你自己写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柳文轩强辩道。“我可以作证！”刚才绞面的夫人站了起来，“我叫王赵氏，住在西街三号，账本上有我的名字。苏老板的东西确实好用，我可不是托！”“我也可以作证！”另一个穿绿衫的姑娘也开口，“我上次脸上长了痘，用了苏老板的紫草膏，三天就消了，一点印子都没留！”客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又围了上来，甚至有人直接拿起玉容膏付了钱：“管它有没有印记，好用就行！我信苏老板！”柳文轩见势头不对，狠狠瞪了苏月一眼，又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转身就要走。“柳公子留步。”苏月叫住他，指了指门口的箱子，“你的珍珠粉还没拿走呢。不过我得提醒你，珍珠粉性凉，若是寒性体质的人用了，容易伤脾胃。做生意还是要讲良心，不能只看利润，不顾客人的肤质。”柳文轩脚步一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没敢回头，带着伙计狼狈地抬着箱子走了。客人渐渐散去，伙计小福子忍不住抱怨：“这柳文轩也太过分了，明明就是嫉妒咱们生意好！”苏月笑着揉了揉眉心，刚才应对柳文轩时，她手心其实也出了汗。她走到博古架前，拿起那盒桃花玉容膏，轻轻嗅了嗅。这悦容坊就像她的孩子，她绝不允许别人随便诋毁。“小福子，明天你去官府一趟，把印记的事办了。”苏月吩咐道，“另外，再去买些桃花瓣和益母草，咱们再做一批玉容膏，这次多加些玫瑰露，让香味更持久些。”小福子点点头，看着苏月的背影，觉得自家老板虽然看着温柔，骨子里却比谁都坚韧。苏月望着窗外，夕阳洒在悦容坊的牌匾上，“悦容坊”三个字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知道，柳文轩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以后的麻烦可能还会更多，但她不怕。只要她的手艺在，只要客人信她，这悦容坊就一定能站稳脚跟。她拿起桌上的毛笔，在账本上新添了一行字：“今日柳文轩来刁难，客人作证，化险为夷。需谨记，做生意如做人，诚信为本，用心为客，方能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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