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漫天飞絮，扑在悦容坊的雕花窗棂上，簌簌作响。苏月正低头给新制的桃花脂碾着云母粉，指尖沾了些淡粉，衬得那截手腕愈发莹白如玉。她今日穿了件月白绫罗窄袖衫，领口绣着几枝浅碧的兰草，头发松松挽成个纂儿，只插了支银质的缠枝纹簪子，素净里透着几分利落。“苏掌事，这桃花脂加了云母粉，倒比先前亮堂了不少。”旁边打下手的小丫鬟春桃凑过来看，眼睛亮晶晶的，“昨儿张员外家的小姐来，还说咱们家的脂粉比京城来的‘玉容堂’还细呢！”苏月抬头笑了笑，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晃了晃：“细是应当的，咱们的花粉都是过了三遍绢筛的，哪像有些铺子，粗粉里混着砂粒，擦在脸上磨得慌。”她拿起一小块脂膏，在自己手背上轻轻抹开，桃花的淡香混着淡淡的杏仁油味散开，在手背上晕出一层自然的粉晕，“不过‘玉容堂’能在京城立足，自然有他们的门道，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的声响，紧接着是熟悉的笑语：“苏掌事在忙呢？”苏月抬头，见是城西绸缎庄的老板娘柳三娘掀帘进来。柳三娘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的织锦褙子，头上插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衬得她那张略施粉黛的脸愈发娇艳。她手里提着个描金的食盒，进门就往桌边一放，笑道：“刚让后厨做了些玫瑰酥，想着你爱吃，就给你送来了。”“三娘倒是有心。”苏月让春桃给她倒了杯花茶，“今日怎么得空过来？往常这个时辰，你该在铺子里盯着裁料子呢。”柳三娘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叹道：“别提了，这几日天暖，绸缎生意淡了些，我想着来你这儿取取经。你看你这悦容坊，开张才半年，生意比我那开了三年的绸缎庄还红火，每日里车马盈门的，连知府夫人都成了常客，你到底有什么诀窍？”苏月闻言，放下手里的碾子，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她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目光落在货架上整齐摆放的脂粉盒上——那些盒子有竹编的、木雕的，还有素瓷的，每个盒子上都贴着小小的红纸，写着“桃花脂”“玉簪粉”“茉莉膏”的名字，一目了然。“诀窍倒是说不上，不过是想着法子让客人舒心罢了。”苏月道，“就说这脂粉吧，别家都是按盒卖，不管客人肤色深浅、年纪大小，都是一个色号。我这儿呢，客人来了，先让她坐下来，我给她瞧气色——若是面色偏黄的，就推荐加了珍珠粉的玉簪粉，衬得人白净；若是年轻姑娘，就给她试桃花脂，娇俏些；若是上了年纪的夫人，就用玫瑰膏，滋润不挑皮。”柳三娘挑了挑眉，拿起一盒茉莉膏闻了闻：“倒是细致。可光是细致，也未必能留得住客人吧？我听说上个月‘玉容堂’在城东开了分店，派了个掌柜的来，到处说你这儿的脂粉是‘乡下野路子’，不如他们的‘宫廷秘方’正宗。”苏月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宫廷秘方’？我倒是想问问，他们那秘方里，是不是加了铅粉？前几日有个客人来我这儿，说用了‘玉容堂’的水粉，脸上起了小红疹，痒得夜里睡不着。我给她瞧了瞧，那水粉里的铅粉含量太高，长期用下去，脸都要烂了。”她顿了顿，拿起自己做的玉簪粉给柳三娘看：“你看我这粉，用的是上好的米蛀粉，加了珍珠粉和茯苓粉，不仅能遮瑕，还能养皮肤。客人用着放心，自然愿意再来。做生意，终究是要凭良心的，光靠‘宫廷’两个字唬人，走不长远。”柳三娘点点头，又问：“那你就不怕他们抢生意？听说他们的掌柜的，在京城认识不少达官贵人，说不定哪天就把知府夫人也拉过去了。”“怕也没用。”苏月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知府夫人上次来，我给她调了一款去皱的杏仁膏，她用了半个月，说眼角的细纹淡了不少。昨日派人来，定了十盒，说是要送给出嫁的侄女当嫁妆。客人心里有数，谁的东西好，谁的服务贴心，他们自然会选谁。”她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店里的客人——靠窗的位置，一位年轻姑娘正让丫鬟给她试新出的唇脂，脸上带着期待的笑意；柜台前，账房先生正给一位老夫人包装脂粉，耐心地嘱咐着用法。整个悦容坊里，弥漫着脂粉的清香和客人的笑语，热闹又温馨。“再说了，我也没打算只靠脂粉过日子。”苏月凑近柳三娘，声音压低了些，“下个月我打算推出新的项目——头油和香膏。头油用的是芝麻香油和桂花，抹在头发上又亮又顺；香膏分了男款和女款，女款是玫瑰香，男款是檀香，既能熏衣，又能抹在手腕上。到时候，还得请三娘你多帮我宣传宣传。”柳三娘眼睛一亮：“哟，你这脑子转得可真快！行，到时候我让铺子里的伙计，都给客人推荐你的头油和香膏。不过，你可得给我留个好价钱！“那是自然。”苏月笑了，眼角弯起，像极了窗外的春日暖阳，“咱们互相帮衬，生意才能越做越红火。”柳三娘笑着应了，又和苏月聊了会儿天，才提着空食盒离开。苏月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到店里。春桃凑过来，小声问：“掌事，你真的不担心‘玉容堂’吗？我听隔壁的王二说，他们的掌柜的昨天还去知府衙门送礼了呢。”苏月摸了摸春桃的头，笑着说：“放心吧，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客人要的是好东西，是贴心的服务，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要咱们的脂粉好，服务好，就算他们送再多的礼，也抢不走咱们的客人。”她说着，拿起桌上的碾子，继续碾着云母粉。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眼底满是自信——在这个陌生的古代，她凭着自己的双手和智慧，一步步把悦容坊经营得有声有色，未来的路，她有信心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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