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诚离开后，房间里似乎瞬间空旷了许多，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缓慢下来。只有冰箱持续工作的低沉嗡鸣，证明着那个男人刚刚留下的、实实在在的痕迹。
季晨熙的注意力很快被桌上那个包装精美的冰淇淋蛋糕吸引了。他抱着蛋糕盒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楚颜走到客厅，仰着小脸，眼巴巴地问：“妈妈，现在可以吃了吗？”
小家伙脸上还带着父亲离去后的淡淡失落，但冰淇淋蛋糕的诱惑显然更具威力。
楚颜看着儿子那混合着期待和一丝委屈的小表情，心里软了一下。她接过蛋糕盒子，放在茶几上，一边拆包装一边说：“可以，不过不能多吃，你肠胃刚好，要慢慢来。”
“嗯！”季晨熙用力点头，自己爬上沙发，规规矩矩地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颜的动作，像一只等待投喂的雏鸟。
包装盒打开，露出里面圆形的巧克力脆皮冰淇淋蛋糕，上面用白色的奶油裱着简单的花纹，插着一小块写着“happy”的巧克力牌。看起来并不花哨，但用料扎实，是季诚会选的那种风格——直接、实在。
楚颜拿来碟子和勺子，小心地切下一角，放在季晨熙面前的碟子里。蛋糕切面层次分明，巧克力脆皮、香草冰淇淋、还有一层薄薄的巧克力蛋糕底。
季晨熙拿起小勺子，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冰凉的触感和香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化开，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小小的喟叹：“唔……好吃！”
楚颜也给自己切了一小块，坐在儿子身边，慢慢地吃着。甜食确实能抚慰情绪，连她心中那点因离别而生的淡淡怅惘，似乎也被这冰凉的甜意冲淡了些。
吃了小半块，季晨熙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用勺子戳着蛋糕上融化的奶油，忽然抬起头，看着楚颜，很认真地问：“妈妈，我们这次出去玩，算是成功了吗？”
楚颜愣了一下，没想到儿子会突然问出这么有“总结性”的问题。她放下勺子，也认真地想了想，反问道：“你觉得呢？”
季晨熙皱着小眉头，像是在进行严肃的思考。他掰着手指头，开始他的“战后评估”：
“好的地方有：第一，我们去了好多没去过的地方，看到了真的山和水，还有古房子。第二，我学会了做纸！虽然很难。第三，我解锁了新的鲁班锁！第四，吃了毛豆腐，还有这个蛋糕！”他把蛋糕也算成了战利品。
“不好的地方有：第一，我摔跤了，还把裤子弄脏了。第二，我生病了，耽误了时间，还没去成黄山。”说到这个，他的小脸垮了下来，显然对没能看到云海耿耿于怀。
他总结道：“所以，算是……大部分成功，小部分失败？”
楚颜被儿子这番一本正经的评估逗笑了，同时心里也暗暗惊讶。这孩子，不仅记住了过程，还开始有了总结和评估的意识，甚至能区分主要成绩和次要挫折。这或许就是实践带来的成长。
她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引导他：“那如果让你给这次旅行打分，满分十分，你打几分？”
季晨熙咬着勺子尖，仔细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地宣布：“八分！”
“哦？为什么扣掉两分？”楚颜好奇地问。
“一分扣给我摔跤和生病，是‘非战斗减员’。”他熟练地运用着爸爸的术语，“另一分……”他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了些，“扣给爸爸没一起去。”
最后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楚颜的心湖。原来，在儿子心里，再有趣的旅程，父亲的缺席，始终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价值“一分”。
楚颜伸出手，将儿子揽进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发：“爸爸虽然没一起去，但他一直关心着我们，对不对？他给我们画了地图，下了‘命令’，还给我们补充了‘后勤’。”她指了指冰箱。
季晨熙靠在妈妈怀里，点了点头，小声说：“嗯。爸爸的画地图最厉害。” 他又挖了一勺蛋糕，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妈妈，那我们下次再去黄山看云海，把扣掉的一分赚回来！而且，要等爸爸有空的时候一起去！那样就是……就是十分了！”
他的小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和爸爸妈妈一起站在黄山之巅的画面。
楚颜看着儿子眼中重新燃起的光，心里充满了感动。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而充满希望，一次遗憾会成为下一次期待的理由。
“好，等爸爸有空，我们一起去黄山，看真正的云海。”楚颜郑重地承诺。
“拉钩！”季晨熙伸出沾着一点奶油的小拇指。
楚颜笑着伸出小拇指，和他勾在一起：“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季晨熙响亮地念着童谣，完成了这个庄严的仪式。
吃完了蛋糕，楚颜收拾好茶几。季晨熙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跑回房间，又抱出了那份军事地图，铺在地板上，继续他的“研究”。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小手指沿着那些等高线慢慢移动，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在模拟行军。
楚颜没有打扰他，她拿起手机，点开相机，对着地上专注的儿子和那份铺开的地图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儿子的小小身影与那张充满阳刚之气的图纸形成奇特的对比，却又异常和谐。
她点开微信，找到季诚的头像。他应该还在回程的路上，或者已经回到了队里。她将照片发了过去，没有配任何文字。
有些心情，无需言说，照片足以传递。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季诚回复了，依然简短：
【收到。地图看懂了吗？】
楚颜看着这条回复，忍不住笑了。这男人，连关心都带着考核的意味。
她回复道：
【初步研究阶段。评估得分八分，扣分项已明确，下次行动目标：黄山云海，要求协同作战。】
这一次，季诚的回信快得出奇，只有一个字：
【准。】
看着这个干脆利落的“准”字，楚颜仿佛能看到季诚在屏幕那端，嘴角那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客厅的地板上，将季晨熙和那张地图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房间里飘荡着淡淡的蛋糕甜香和冰淇淋的凉意。
这一次短暂的春秋假亲子旅行，就这样落下了帷幕。有遗憾，有波折，但更多的是收获。收获了大自然的壮美，收获了传统文化的浸润，收获了亲子的亲密，也收获了对未来更深的期盼。
而对楚颜而言，最大的收获，是看到了儿子的成长，以及那个看似遥远的丈夫，其实一直用他的方式，紧密地参与着这个家的每一次“行动”。
旅途结束，生活继续。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像种子落入心田，只待下一次的阳光雨露，便能破土而出，茁壮成长。
楚颜想，下一次的旅行，或许不会太远。而家的故事，永远都在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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