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华的房间…
月光透过狭小的窗，在金属地板上投下冷清的方块。
白日的喧嚣与混乱，终归沉寂，只留下挥之不去的，疲惫。
华坐在床边，没开灯。
识之律者则飘在房间另一角，背对着华，抱着胳膊，一副“我很不爽”的姿态。
但周身那股张扬的气焰，在寂静的夜里也收敛了不少。
空气凝滞了许久，只剩下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最终，是华先开了口。
声音很低。
带着白日里，嘶喊劝解后的沙哑，以及一种沉重，无法忽视的严肃。
“小识，今天在训练室…”
她顿了顿，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表述…
“你冲动了。”
识之律者肩膀一动，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声极其不耐烦的，“啧”。
华，没有理会抗拒，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块砖，如果不是17号反应快，如果不是爱莉前辈及时出现…
它，很可能真的砸中，他的额头。”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对方紧绷的背脊上。
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深切的无奈，和不容退让的，严肃。
“17号，他是我们的战友。
是可以并肩作战的人。”
华加重了“战友”，这个词。
“他或许说话直接，甚至不中听，但这绝不是，你对他下死手的理由。”
识之律者猛地转过身，猩红的瞳孔在黑暗中灼灼发光，怒气再次被点燃：
“哈？战友？
就那个连崩坏能，都没几两的铁皮罐头？
他配吗？！
是他自找的！”
“他说什么，不是你可以肆意攻击，甚至意图取他性命的借口！”
华的声音陡然提高，打断了无用的咆哮。
其罕见的严厉，让识之律者，都愣了一瞬。
华站起身，走到识之律者面前，直视着对方，那非人的眼眸：
“小识，我理解你，对某些话语敏感。
我也在尽力，让大家理解你的特殊性。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无视底线！”
她斩钉截铁：
“这里是逐火之蛾，我们是战士。
或许在你看来，他们弱小，愚蠢，不值得你在意…
但他们是我的战友，是我在战场上可以托付后背的人。
保护他们，是我的责任之一。
而你—”
华的目光，锐利如刃：
“你今天的行为，险些让我失去一位战友。
不是因为崩坏，不是因为外敌，因为你自己，失控的情绪。”
这番话，像冰冷的寒钉，一字一句地砸下来。
识之律者脸上的怒容，僵住了。
她想反驳，想强调自己多么强大，多么不在乎。
想嘲笑华那套“战友责任”的论调，多么迂腐，可笑。
但看着华那双在月光下异常明亮，写满不容置疑的坚持和…
失望的眼神，那些嚣张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伤害了华的“战友”。
她，让华感到了…
失望。
这个认知，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让她感到莫名的…
烦躁和憋闷。
一种难以言喻，酸涩的情绪，取代了愤怒，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嘁。”
最终，她只是极其别扭地猛地扭过头去，避开华的视线。
声音生硬又冲，却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
“…弱鸡就是麻烦啊！打不得骂不得！说两句就要死要活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她没有道歉，也不可能道歉。
但那暴戾的杀气，却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闷闷的，不愿承认自己理亏的烦躁。
她飘到离华最远的角落，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用后脑勺对着华。
浑身散发着，“别惹我”的低气压。
华看着对方，这副样子。
知道这大概就是她能得到的，最接近“认识到错误”的反应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的沉重并未完全散去。
批评的目的达到了，但前路依旧漫长。
要让这个拥有强大力量、以自我为中心的“自己”，真正理解并融入集体。
学会约束和控制，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月光，依旧冰冷地洒满房间，照亮了两个同样复杂，而迷茫的灵魂。
以及她们之间那道看似无形，却需要巨大努力，才能跨越的鸿沟。
夜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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