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厂的硝烟，散了。
但林薇心头的迷雾，却越来越浓。
那场诡异的、点到即止的战斗，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支持派，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内鬼，到底是谁？
她决定，再做一个局。
一个，能把那只藏在暗处的鬼，彻底逼出来的……死局。
……
三天后。
通过露露那本“日记”里，一条不起眼的记录，林薇得到了一个全新的、也是绝对真实的情报。
“……老爷明天晚上，要去‘湖广会馆’听戏。听说是郑院长做东，请他和几个财政部的老人，谈什么‘公债’的事。真是无聊……”
湖广会馆，是郑院长派系的地盘。
安保森严，易守难攻。
是一个完美的、适合进行秘密会议的场所。
林薇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要利用这个真实的情报，来钓出那条，一直在向外传递消息的……内鬼。
她再次召见了联络官张谦少将。
这一次，她拿出的，是一份“真假参半”的行动计划。
“张少将，我们安插在何应麟身边的内线传来密报。”
她将一份伪造的、模仿露露笔迹的“情报”，递给了张谦。
“何应麟明晚，要去湖广会馆。我们判断，他很可能，是要和‘十二金钗’的成员，进行紧急会面，转移走私资金！”
这是假的动机。
“所以，我决定，”
林薇的语气，变得斩钉截铁。
“今晚，提前行动！在他抵达之前，控制整个湖广会馆！来一招‘瓮中捉鳖’！”
这是真的行动地点，却是假的行动时间。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张谦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担忧”。
“湖广会馆是郑院长的地盘，我们的人贸然闯进去，万一惊动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
林薇表现得像一个急于立功、有些上头的年轻军官。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张少将，我只需要你，帮我搞到湖广会馆的内部结构图。剩下的，我们调查组自己解决！”
张谦“犹豫”了片刻，最终“勉强”答应了。
他离开后，林薇立刻对身边的燕子，下达了命令。
“从现在起，死死地盯住他。我要知道，他接触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
……
燕子，像一个最耐心的影子，消失在了黑暗里。
他没有去直接跟踪张谦。
那太容易暴露。
他动用了“仁义社”所有的力量，在张谦可能经过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茶馆，都布下了眼线。
一张无形的、针对“内鬼”的天罗地网，悄然张开。
张谦，果然行动了。
他离开调查组后，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
而是去了一家僻静的咖啡馆。
在那里，他见了一个人。
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不是何应麟的亲信，也不是郑院长的手下。
而是他自己的、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毫不起眼的……秘书。
两人没有交谈。
张谦只是将一份报纸，放在了桌上，然后起身离开。
秘书则在五分钟后，拿起那份报纸，从后门离去。
报纸的夹缝里，藏着林薇那份“真假参半”的行动计划。
整个过程，天衣无缝。
但都被远处茶楼上，一个伪装成算命先生的袍哥眼线，看得一清二楚。
“跟上那个秘书。”
燕子通过暗号，下达了指令。
那名秘书，显然也受过专业的反侦察训练。
他在城里，足足绕了三个圈子。
进商场，穿小巷，换了三次黄包车。
最终，才走进了一家，与何应麟和郑院长两派都毫无关系的、由第三方势力控制的……丝绸店。
那里，是他的秘密联络点。
燕子没有让人跟进去。
他知道，里面，必然是龙潭虎穴。
他只需要，守住出口，抓住这条刚刚露出了尾巴的鱼。
半小时后，秘书从丝绸店里走了出来。
神色如常。
他似乎认为，自己已经甩掉了所有的尾巴。
他悠闲地，在街上逛着，甚至还买了一包糖炒栗子。
就在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准备穿过马路的时候。
意外，发生了。
一辆军用卡车，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突然从拐角处，高速冲了出来！
没有鸣笛，没有减速。
径直地，朝着那个秘书，狠狠地撞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
秘书的身体，像一个破布娃娃，被撞飞了十几米远。
当场毙命。
糖炒栗子，撒了一地。
混乱中，那辆肇事的卡车，甚至没有停下。
司机只是探出头，对着周围惊慌失措的人群，大骂了一句“龟儿子不长眼”，便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但燕子，和埋伏在周围的袍哥眼线，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辆军用卡车的车牌号。
以及，司机身上穿的……制服。
……
黄桷垭别墅。
林薇看着手中那张，由燕子亲手绘制的、秘书被撞死的现场草图。
和那串，她无比熟悉的军用卡车牌照编号。
她的身体，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只有，刺骨的寒冷。
那辆卡车，她认得。
它隶属于……华中战区总司令部，周上将的……直属卫队。
她，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那个真正的内鬼，不是联络官张谦。
而是他身边那个，不起眼的、被他当成“传声筒”的秘书！
而杀死秘书，进行灭口的，正是那个在会议上，拍着桌子，表现得比谁都义正言辞、比谁都支持她调查的……“盟友”，周上将！
支持派！
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
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查什么汉奸！
而是为了借她这把刀，去清除掉，自己派系内部的“脓疮”！
同时，还能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政敌何应麟和郑院长的身上！
一石二鸟！
好一招，借刀杀人，嫁祸于人！
林薇看着窗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和她的团队，从始至终，都只是这场肮脏的、充满了血腥和算计的政治游戏中，一把随时可以被利用，也随时可以被牺牲的……
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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