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瘫倒在地上。
段恒生搬来了一张全新的椅子，在女鬼面前坐了下来，又翘着二郎腿，在女鬼面前晃啊晃。女鬼看着那只眼前不停摇晃的脚，感觉到了无尽的耻辱与深深的无助。
然后，女鬼招了，毫无保留地招了。她是大厉国金家人，为了扩大家族业务，便来大余的云州城做生意。结果刚到云州城，还没有找好门面，就被人一拳打死在街头。这大余无好人啊，自己死得实在有些冤，女鬼简单地做了个总结。
我信你个鬼，段恒生撇了撇嘴，若不是自己知道一些内情，还真信了这女鬼的话话。段恒生也不揭穿她，只是随意地问了句：
“老酒头，啊不，就是那个金九元，是你什么人？”
结果女鬼一听这个名字，就如点燃了一把火。她愤怒地立即跳了起来，就又要与段恒生开撕，但又想到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人，只好畏惧地缩在一旁，幽幽地说道：“他是我金家的罪人，金家败落皆因他而起，我恨不得拨他皮抽他筋！”
老酒头做人真失败啊，多年不回死于异乡还遭族人记恨。段恒生暗自摇头，但也不想理他们家族的破事，自己只是随意八卦一下而已。
然而女鬼刚说完话，就意识到自己穿帮了。她看着似笑非笑的年轻人，略微有些尴尬。但很快她就将尴尬掩饰起来了，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你这又凶又丑，怪不得没人要。害自己这么老了，还要出来摆地摊睡大街。看见个男的就急不可耐，动手动脚，掏心掏肺。”段恒生的嘴巴毒如刀子，毫不留情地直捅人家心窝子。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女鬼看着胡说八道阴阳怪气的段恒生，恨得牙痒痒。但瞬即，女鬼就心复平静了。毕竟也活了一把年纪了，知道眼前说话恶毒的年轻人，肯定与金九元那斯有关系，不然嘴巴不会如此臭。
想到此处，她嫣然一笑，说道：“想必这位公子，与金九元必是相识吧。”
段恒生看到她反应了过来，哈哈大笑道：“拉希古国着名的厨子圣人——亚里士缺德曾经说过，女人胸大无脑。你这胸是大得没边了。”段恒生瞟了一眼女鬼胸前那明晃晃的大洞，嘿嘿一笑，又说道：“所以，变得无胸又无脑了。就凭你这与你胸一样空洞无物的脑子，竟然能活到了云州才被人打死，果然也是一大人才啊，必须得狠狠地表扬你！”说罢，段恒生狠狠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这只女鬼对老酒头深深的憎恶，彻底激起了段恒生的怒火，因而其话比毒蛇还毒，比恶鬼还恶，简直人神共愤。女鬼气得鬼气又隐隐往外冒，但看到段恒生那饥渴的眼神，她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他就是故意的，还好没上当！
看着冷静下来的女鬼，段恒生心中一阵失望，此女鬼虽恨老酒头入骨，但毕竟是老酒头的族人，自己若真一巴掌把她拍得魂飞魄散，终归是不好；但若是她强行搞事，自己出于自保，不小心把她拍得魂飞魄散了，就不算过分吧。
“公子不必讥讽老身，老身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平静下来的女鬼，不再被段恒生挑起怒意，淡然地说道，“金家衰败，金九元责无旁贷。为了一个女人，把整个家族拖入了深渊，他实在罪无可恕！”
段恒生呵呵一笑，满脸的鄙视之意，“用你那空洞的脑子先装满水，再认真想想，若真因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闯了祸，就导致一个显赫家族的衰败，可能吗？你以为是玩过家家啊。”
“你是说？……”女鬼经段恒生这么一点拨，突然反应过来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仿佛不可置信一般，惊愣在了当场！
“想通了吧，知道有一伙人布了一个大局，要置你们金家于死地了吧。”段恒生看着一脸愰然的女鬼，呵呵一笑，说道，“否则皇帝怎么敢动你们？否则其他世家为何不保你们？现在才想明白，晚了！”
段恒生那充满鄙夷的眼神毫无保留地扫在女鬼身上。这种简单的桥段，他前世不知道看了多少狗血权谋影视剧，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到；另外，哪怕没有这些影视剧，单从人性与利益的角度上分析，也能得到同样的结论。这个也不难啊，为何这些金家人就想不明白呢？如果现在的金家都是女鬼这种货色，那被灭了也实属不冤啊。
女鬼沉默不语，闭眼思索。许久之后，她睁开了眼睛，朝段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真诚地说道：“多谢先生指教！以前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是以一直怪罪九哥。今日经先生点拨，却是一切都想明白了。老身谢过先生！”说罢，她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看着女鬼似乎是真想明白了，对自己又是行礼又是感谢，还称自己为先生，搞得段恒生一时间也有些脑子不够用，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自己，把那晃荡的二郎腿给收了起来，这样自己就显得稳重一些了。
他轻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刚才的飞扬跋扈不雅相，继而略有谦虚地说道：“其实老酒头跟我说的也不多。我只是从他的只言片语间做出的一些推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他不好意思说老酒头根本就没有跟他说过，更不好意思说自己看了老酒头的日记，所以只得找了这个借口，当然老酒头也是无法反驳了。
“先生大才。”女鬼接了段恒生的话说道：“若早有先生指教，金家也不是今日这般了。唉，时也，命也。”女鬼说完，便又自怨自艾了起来。
是你们无脑，只知道指责他人，不知道解决问题，这关时和命什么事？段恒生翻了翻白眼，但也没有说出口，毕竟都这个时候了，再讥讽显得自己太不大度了，只得随口说道：“没关系，只要有人在，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事在人为嘛。”
那个正在哀叹的女鬼，听到段恒生这么一说，眼睛突然发亮，赶紧又朝段恒生揖礼，说道：“还请先生看在与九哥的情分上，救救我金家！”说完，扑通一声下跪，伏地再拜。
段恒生此时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耳光，就你嘴多，就你话多，就你爱嘚瑟，爱显摆，你看，给自己摊上事儿了吧。他很想说，我跟老酒头不熟。但张了几下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良久，段恒生轻叹了一声，说道：“先起来吧。你把我看得太重了，我只是区区一个守陵人而已。”
女鬼依旧跪地不起，说道：“还请先生看在与九哥的情分上，救救我金家！”
段恒生闭眼，不再言语。
两人都不说话，停尸棚诡异地安静了起来，只有夜风徐徐。
又过了许多，女鬼或是明白了自己所求有些过份了，便打破了沉默，略带伤感地说道：“老身知道这一要求着实过份了，还请先生见谅。我只求得若是有一日，金家最终被灭时，请先生保我金家一丝血脉不断。”说罢，她在额头伏地，不起。
听到此处，段恒生睁眼，略略沉默片刻，便说出了一个字：“可！”
女鬼大喜，行了三拜九叩之礼后，便站起了身，脸上狠厉之色尽散，却是充满了欣慰与感激之色。或许是心中包袱去了，整个鬼魂看上去显得有些许的白静，也显得轻松了不少。
看着脸上有喜色的女鬼，段恒生便问道：“你是代表大厉国来打探武祖大墓的吧。”
女鬼此时也不再说鬼话了，直接承认了，并说道：“我只是第一批来的探子而已。针对此事，大厉国已达成共识，国内各大势力全力合作，势在必得！”
段恒生点点头，一国势力全力联合，并不奇怪，若不联合那才是怪事。同样的，其他几国也必然如此。届时，几国势力，必将于云州掀起腥风血雨，若搞不好，大余因此而覆灭都有可能。当然，这是权贵的事，跟他这个小小的守陵人没有毛线关系。
想到此处，段恒生也不愿过多了解，转而问道：“是谁杀的你，为何杀你？”
“不知。”女鬼摇头说道，“我是被人一拳从身后击穿了胸口而死。”想了想她又说道，“此人使的拳法，能一拳便毫无声息地击杀我这样的宗师，若没有猜错的话，就是大鸿国的先天大宗师南天权无疑了。此人性情怪异，擅喜杀人。”
卧槽，南鸿的先天大宗师也来了。那么，其他几个国家的先天大宗师估计也快了吧。看来，自己得好好苟住了，没事别浪，有事也别浪。段恒生暗暗告诫自己。
女鬼看着心思有些飘忽不定的段恒生，她略微沉默后，便盈盈作了一揖，说道：“先生可知我九哥在何处，还请带我见他一面，多谢了。”
“他啊，在山上。”段恒生回过神来，淡定地指了指乱葬岗说道，“以后你们就在一起了，天天可以见面。”
女鬼有些不解，段恒生又暗叹了一声解释道：“他已经死了，就埋在山上。你若愿意，也可以与他埋在一块儿。”
女鬼错愕了一下，但总算明白了过来。她点点头，说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继而她看向了远方，目光幽幽，自言自语：
“九哥，十三妹来陪你了。”
“十三妹还是你当年的那只小尾巴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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