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陵城内的巷战已接近尾声。
街道上伏尸累累，鲜血汇成小溪，流入排水沟渠。
残余的并州军和郡兵被分割包围在城西几处零星的据点，进行着最后的绝望抵抗。
张辽身披数创，拄着半截长矛，背靠着一堵残墙，大口喘息着。
他身边的亲卫，已不足十人，人人带伤。
他的一条胳膊无力地垂下，显然已经折断。
大队的幽州重甲步卒，在白马义从的配合下，正缓缓地、如同铁壁般挤压着他们最后的生存空间。
锋利的矛戟在火光和残阳下闪烁着寒光。
张辽望着步步逼近的敌人，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战士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平静与桀骜。
他仿佛看到了远处巢车上，公孙瓒那冰冷注视的目光。
就在幽州军即将发起最后冲锋，彻底碾碎张辽这最后一点抵抗时——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陡然从战场的西北方向响起！
这号角声带着一种蛮荒而凶戾的气息，与幽州军的号角截然不同！
紧接着，地平线上烟尘冲天！
一面狰狞的“张”字大旗猎猎招展！
竟是张燕的黑山军！
他们如同黑色的潮水，以惊人的速度，斜刺里撞向了正在围攻张辽的幽州军侧翼！
“杀幽州狗！为杜非兄弟报仇！”
“抢钱！抢粮！抢地盘！”
黑山贼的喊杀声杂乱而疯狂，充满了报复的欲望和掠夺的本性！
这支黑山军数量庞大，足有万余，虽然装备杂乱，队形松散，但胜在出其不意，且复仇心切！
他们如同无数把钝刀子，狠狠扎进了幽州军相对薄弱的侧后！
正准备享受最后胜利果实的幽州军，顿时阵脚大乱！
准备进入城池围攻张辽的部队被迫分兵迎战侧翼突如其来的袭击。
“张燕？”
巢车上的公孙瓒眉头猛地一拧，眼中寒光大盛！
他没想到这只被打断爪子的山老鼠，竟然还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咬一口！
而且时机抓得如此之准！
“兄长！是张燕的黑山贼！”
公孙范又惊又怒。
“哼！不知死活！”
他本来一直留有余力防备吕布，没想到黑山贼竟然会出现。
公孙瓒杀意沸腾，
“传令！白马义从左翼，截击黑山贼！
步卒重整阵型，先剿灭城内残敌，再回头收拾这些乌合之众！”
然而，战场瞬息万变。黑山军的突然搅局，为吕布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
就在幽州军注意力被黑山军吸引的瞬间，西北方向，那支一直按兵不动的吕布骑兵，终于动了！
“并州儿郎！随我——踏平敌阵！”
吕布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
他胯下赤兔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龙吟般的嘶鸣！
方天画戟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轰隆隆！
数千养精蓄锐的并州狼骑，在吕布的亲自率领下，如同烧红的烙铁，
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捅向了因分兵应付黑山军而出现短暂混乱的幽州军右翼！
吕布的目标，赫然是巢车上的公孙瓒！
“吕布！”
公孙瓒瞳孔骤缩！
他没想到吕布竟如此悍勇，敢在此时发起决死冲锋！
“保护主公！”
关靖厉声大喝，率亲卫拼死迎上！
两支当世最强的骑兵——幽州白马义从与并州狼骑，
如同两道决堤的洪流，在甘陵城外的原野上，轰然相撞！
刹那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刀光剑影与战马的嘶鸣交织成最惨烈的死亡乐章！
张辽在残垣断壁间，听着城外那惊天动地的骑兵对决，
仿佛看到了吕布那如同战神般在敌阵中左冲右突的身影，心中百味杂陈。
他挣扎着站直身体，用尽力气，将手中半截染血的长矛，
狠狠投向一名试图靠近的幽州军士，发出一声怒吼：
“杀——！”
……
与此同时，城外，
“拦住他！”
公孙瓒的怒吼在巢车上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
他低估了吕布的悍勇。
关靖率领的亲卫队拼死拦截，但在吕布面前如同纸糊一般。
吕布坐骑嘶鸣着，四蹄腾空，竟直接从挡路的楯车上飞跃而过！
方天画戟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取巢车上的公孙瓒！
这匹马是赤兔马落在刘复手里后，吕布千方百计寻到的又一匹神驹！
“主公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公孙范猛地将公孙瓒扑倒！
轰！
方天画戟擦着公孙范的后背，狠狠劈在巢车的木柱上！
粗大的木柱应声而断！整个巢车剧烈摇晃，几乎倾覆！
吕布一击不中，坐骑落地，立刻被蜂拥而上的幽州军包围。
他狂吼一声，画戟横扫，清空一片，但冲锋的势头也被彻底遏制。
公孙瓒的亲兵如同潮水般涌上，将他死死缠住。
与此同时，张燕的黑山军虽然装备低劣，战术混乱，但胜在人多势众。
又带着为杜非复仇的疯狂，如同无数只疯狂的鬣狗，
死死咬住了幽州军左翼和部分围攻城内的部队，极大地牵制了公孙瓒的兵力。
公孙瓒在亲兵搀扶下重新站稳，看着在重围中依旧咆哮厮杀的吕布，
又看了看混乱的左翼和依旧在城内零星抵抗的张辽残部，脸色铁青。
他知道，这场攻城战，已经演变成了一场代价高昂的混战。
吕布的悍勇超出预计，张燕黑山贼的搅局更让他腹背受敌。
继续打下去，即使能最终拿下甘陵，甚至击杀吕布，他这支幽州主力也必将元气大伤！
这绝非他所愿！
“鸣金！收兵！”
公孙瓒冰冷的声音带着不甘，却异常决断。
“主公？”
公孙范和关靖都难以置信。
“撤！”
公孙瓒斩钉截铁，
“重整阵型，缓缓后撤！
白马义从断后！脱离战场！”
呜——呜——呜——
幽州军特有的、带着苍凉意味的收兵号角响起。
正在苦战的幽州军士卒如蒙大赦，开始有秩序地向后收缩阵型。
白马义从展现出极高的战术素养，迅速从缠斗中脱离，
在战场两翼游弋掩护，用精准的骑射压制试图追击的并州狼骑和黑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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