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和蒯越对视一眼，知道目的已达到，躬身退下。
走出殿外，蔡瑁低声道：
“看来主公惧矣。我等需再加一把火。”
蒯越阴冷一笑：
“正当如此。
孙策自毁长城，正是天赐良机，助我等劝主公归魏。”
殿内，刘表独自一人，望着跳动的火焰，久久无语。
江东的消息，像一把双刃剑，既展示了力量，也显露了獠牙。
联盟之路，尚未开始，已布满了尖利的暗礁。
江东巨变的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在襄阳炸开。
恐慌、震惊、猜疑……各种情绪弥漫开来。
蔡瑁、蒯越趁机大肆活动，煽风点火。
“看吧！这就是孙策的真面目！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与这样的人结盟，我等岂有活路？”
“只怕魏军还没来，江东的刀就先架到我等脖子上了！”
“投降魏王，最多失权失势，尚可保命保家。
若惹来江东豺狼，那就是灭门之祸啊！”
类似的言论在世家豪强之间迅速传播。
原本一些持观望态度，甚至略微倾向自保的士族，此刻也纷纷倒向投降派。
蔡瑁、蒯越自觉掌握了强大的舆论武器，时机已然成熟。
几日后，他们联合了襄阳城内以及周边郡县数十位有影响力的豪强、族老，浩浩荡荡地来到州牧府，要求集体觐见刘表。
刘表无法拒绝，只得在正厅勉强接见。
只见厅内黑压压站了一群人，皆面色凝重，甚至带着悲愤。
蔡瑁和蒯越站在最前方，俨然是众人的代表。
“主公！”
蔡瑁率先开口，声音沉痛而激昂，
“江东孙策倒行逆施，屠戮士族，人神共愤！其暴虐之名，已传遍四海！
如今，坊间皆传言，主公竟欲与如此虎狼之辈结盟，对抗天命所归的魏王，
此实乃取祸之道，将致荆襄百万生灵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族老颤巍巍地跪下：
“刘州牧！老朽一族世代居于襄阳，恳请大人看在百姓份上，勿要再与江东逆贼往来！
魏王势大，非我等可敌，早日归附，尚可保全宗祠啊！”
“请州牧以荆州为重，归顺魏王！”
“请州牧明断，切勿引狼入室！”
众人纷纷附和，甚至有人叩首哭泣，场面一时极为悲壮且充满压迫感。
刘表坐在主位上，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
他没想到蔡瑁等人竟会搞出如此大的阵势，这已近乎逼宫。
蒯越上前一步，语气看似恭敬，实则步步紧逼：
“主公，人心所向，天命可知。
魏王使者不日将至，此乃荆州最后的机会。
若再犹豫不决，甚至与江东纠缠不清，一旦触怒魏王，天兵降临，届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瑁与异度，及诸位宗老，皆是为了主公，为了荆州着想啊！”
蔡瑁更是图穷匕见，目光锐利地盯着刘表，声音压低却充满威胁：
“主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若再不下定决心，只怕……
只怕荆州内部，为了自保，会生出不忍言之事！
为了保全这荆襄九郡不被战火荼毒，为了不让主公您背负千古骂名，我等……
或许不得不行非常之法！
望主公三思！”
非常之法！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刘表耳边炸响。
他们这是在暗示兵变？
政变？
刘表又惊又怒，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一阵发黑。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手指着蔡瑁等人，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投降派的压力，从未如此直接、如此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
他们不仅是在劝谏，更是在威胁，用整个荆州的动荡和自身的安危来威胁他！
剧烈的咳嗽过后，刘表反而被激发出了一股久违的狠劲。
他一生优柔，但并非毫无血性。
蔡瑁等人的逼宫，尤其是那句“非常之法”，深深刺痛了他作为主君的尊严，
也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一旦妥协，自己将彻底沦为傀儡，生死皆操于他人之手。
他猛地一拍案几，挣扎着站起，虽然身形摇晃，但目光却陡然变得锐利起来，扫视着厅内众人。
“够了！”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蔡德珪！蒯异度！你们放肆！尔等是在逼宫吗？”
这一声怒喝，让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突然爆发的刘表。
刘表喘着气，继续说道：
“江东之事，吾自有决断！
荆州之未来，亦非尔等可妄议！
联魏还是抗魏，乃军国大事，岂容尔等在此喧哗胁迫？！”
他目光如刀，直刺蔡瑁：
“蔡瑁！你身为荆州大将，不思整军备战，稳固防务，反而在此散布流言，扰乱军心民心，该当何罪？！”
蔡瑁被刘表突如其来的强硬震慑住了，一时语塞：
“主公，我……”
“不必多言！”
刘表打断他，显露出罕见的独断，
“即日起，解除你襄阳水师都督之职！
改任镇南将军府军师祭酒，参赞军事，无令不得调动一兵一卒！”
明升暗降！
实质上是剥夺了蔡瑁直接掌控襄阳核心水军的权力！
众人哗然。
蔡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刘表。
刘表又看向蒯越：
“蒯别驾，你主管州郡政务，如今流言四起，民心不稳，你难辞其咎！
限你三日之内，平息城中谣言，若再有动摇人心之语，唯你是问！”
蒯越心中剧震，连忙躬身应诺，不敢再多言。
刘表最后看向厅内那些豪强族老，语气稍缓，却不容置疑：
“诸位皆乃荆州栋梁，当此危难之际，更应上下齐心，共度时艰！
而非听信谣言，自乱阵脚！都回去吧，各安其位，各司其职！
若再有聚众喧哗、干预军政者，休怪吾法不容情！”
一番雷霆手段，暂时镇住了场面。
豪强们面面相觑，见蔡瑁、蒯越都被斥责惩处，顿时气焰全消，纷纷告罪退下。
蔡瑁和蒯越最后离开，两人交换了一个阴沉无比的眼神，
今日刘表的反应，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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