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探观察着俄何的神色，见其有所触动，便压低声音道：
“曹将军承诺，只要烧当部落在此次平叛中保持中立，或在关键时刻不予彻里吉支援，
待平定叛乱后，朝廷不仅既往不咎，还会将如今由彻里吉部落控制的部分水草丰美的牧场，划归烧当部落所有。
并且，未来的丝路贸易，烧当部落亦可享受优惠。”
俄何的眼神闪烁起来。
牧场的诱惑是巨大的，而宋军的强大他也有所畏惧。
他沉吟良久，问道：
“我如何能信你们？”
密探从怀中取出一块刻有特殊印记的银牌，递给俄何：
“此乃信物。小帅若有意，可派心腹之人持此物前往冀县，曹将军自有安排。
但此事需绝对保密，若让彻里吉知晓，恐对贵部不利。”
俄何接过银牌，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心中天人交战。
最终，对彻里吉的怨恨和对未来的考量占据了上风。
他点了点头：
“此事，我需与族中长老商议。但……我会认真考虑。”
类似的秘密接触，同时在几个与彻里吉关系不睦或有独立倾向的羌族小部落中进行。
曹操给出的条件大同小异：
保持中立或暗中提供情报，即可在战后获得好处，避免与强大的宋军正面为敌。
这些暗流涌动的联络，效果或许不会立刻显现，但它们像一颗颗种子，被埋在了叛军联盟看似坚固的土壤之下。
而在叛军大营，气氛则愈发诡异。
那些被释放的羌兵陆续回到了各自的部落，他们带来的关于宋军强大、待遇优厚以及“只诛首恶”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羌人队伍中蔓延。
不少人开始动摇，作战积极性大不如前。
更让彻里吉心烦意乱的是，他隐约察觉到一些小部落开始阳奉阴违，传递消息也变得迟缓。
加上后方牧场不断传来被宋军小股精锐袭扰的坏消息，他的焦虑与日俱增。
马超则因为黑风峡的惨败而怒火中烧，更加急切地想要与曹操决战雪耻。
他不断向彻里吉施压，要求集中全力进攻冀县。
两人之间的争吵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激烈。
这一日，彻里吉接到密报，烧当部落的俄何最近行踪诡秘，似乎与不明身份的人有接触。
彻里吉疑心大起，立刻派人去召俄何前来问话。
然而，派去的人回报，俄何称病不出，只派了个长老来回话，言语间闪烁其词。
“混账！”
彻里吉摔碎了手中的酒杯，脸色铁青。
他感觉到，原本看似稳固的联盟，正在从内部开始崩解。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远在冀县、至今未曾谋面的对手——曹操。
曹操坐在中军大帐中，听着玄耳阁关于叛军内部最新动态的汇报，脸上露出了运筹帷幄的笑容。
攻心之计，已初见成效。
现在，他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叛军内部矛盾总爆发的那一刻，便可挥出致命一击
叛军大营，往日喧嚣中带着几分浮躁的“士气”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猜忌。
彻里吉和马超都并非愚钝之人，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如同冰冷的雪水浇在头顶，让他们从最初的狂热中逐渐清醒，并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先是黑风峡三千骑兵近乎全军覆没，逃回来的零星士卒带来了宋军战力强悍、布置精确的恐怖消息。
紧接着，那些被宋军释放回来的俘虏，虽然人回到了部落，魂却好像丢了一半，私下里传播着宋军如何强大、待遇如何优厚，以及那句极具诱惑力的“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这些话像瘟疫一样在羌人士卒中蔓延，许多人看向马超和彻里吉的眼神，不再是最初的敬畏与狂热，而是掺杂了疑虑、恐惧，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更让彻里吉心惊的是，他对部下的控制力正在明显下降。
几个原本就与他若即若离的小部落，如烧当部落的俄何，传达命令时变得拖沓敷衍，派出执行任务的队伍也常常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
甚至他核心部落里的一些老人，也开始私下劝他，为部落留条后路。
马超同样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他本部人马的士气因黑风峡之败受挫，而依赖的羌人盟友则显得心不在焉。
他试图组织一次对宋军哨探的反击，点名要烧当部落出五百骑配合，结果俄何推三阻四，最后只派来了两百老弱，还迟到半日，险些误了战机。
马超气得当场拔刀要斩了带队的头人，却被彻里吉强行拦住，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马孟起！你还要妄杀我羌人勇士吗？”
彻里吉脸色铁青，
“如今人心浮动，你再如此逼迫，是想让所有人都离心离德吗？”
马超怒目圆睁：
“离心离德？若非你这大帅御下无方，岂会让曹操的诡计得逞？如今军令不行，皆是因你麾下这些首鼠两端之徒！”
“哼！若非你急于求成，在黑风峡折损我数千勇士，何至于让曹操如此嚣张？！”
争吵不欢而散。
但两人心里都清楚，再这样下去，不需要曹操大军压境，他们的联盟自己就要真的彻底瓦解了。
其实，他们也清楚，他们的“盟友”关系，已经事实上破裂。
现在还能凑合在一起，不过是宋军的强大让两人一同产生了某种恐惧感，他们害怕被孤立，害怕被那些已经动摇的小部落出卖，害怕在野战中被曹操逐一击破。
所以两人还维持着这种表面“盟友”的关系。
但现在，这种表面“盟友”的关系也要维持不下去了。
夜已深，彻里吉的大帐内灯火通明，只有他和马超两人，气氛凝重。
为了保命，两人又聚到了一起。
“孟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彻里吉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
“曹操老贼，奸猾似鬼。
他这用的是阳谋！
释放俘虏，散布谣言，暗中联络……我们现在就像站在正在融化的冰面上，不知道哪一脚踩下去就会掉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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