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白日，向更深处走却恍如夜晚。一轮皎月悬在云上，投下漂亮冰冷的光。
楚云天一边走，一边教齐传铮认着药草。
“这是桃芍药，可以活血化淤……这是繁补，益气的……还有这，棱棱藤，补体力的常用原料……”
这种紫色的小蛇有毒但是灵力低微，这种青色的则可以捕回去养蛊……
他一口气教了齐传铮很多，走着走着，齐传铮手里就捧了一大捧，像一大束缤纷斑斓的花。
忽然，楚云天脚步一顿，目光望向远处。
齐传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前方的黑暗中，有一道微弱的光芒闪烁。
“那是什么？”齐传铮好奇地问道。
楚云天嘴角微微扬起，眸中露出一丝笑容：“不是很确定，我们走，过去看看。”
两人朝着光芒的方向走去，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一株奇异的植物，它的叶子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翡翠色，花朵如同琉璃一般晶莹剔透。
“这是……”齐传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月琉花，一种极为罕见的灵草。”楚云天谨慎的看向四周，“据说它有着神奇的功效，可以提升修为，增强灵力。没想到这里竟然有如此珍贵的灵草。”
齐传铮不禁心动，他刚想伸手去摘，却被楚云天拦住：“等等，这月琉花周围可能设有阵法或陷阱，不可贸然行事。”
“那你想要么？”齐传铮回过头问他，“你想要，我便去。”
他还没忘了楚云天经脉没完全修补好的事，哪怕是抓住一线可能，他都要试一试。在仙侣大会到来之前，他们要做好一切准备，成为那对唯一的胜利者。
楚云天对上少年眼睛里清亮的光，终于还是默许的点了点头。
齐传铮踢出一颗石子靠近月琉花，意料之中的，那石子甫一靠近，便化为窨粉。
“嗷……”天地间传来一声嘶吼。
一只头顶三只角，有着六只爪子的巨兽从山林间奔出，跑的整个森林地动山摇。
它整个头上都是宛如裂口一般的眼睛，黑的红的紫的蓝的，什么颜色都有，但它发声却很奇怪，是从颈部之下，一鼓一缩，好似挤出来的一般。
从它嶙峋的背上又长出一颗脑袋，伸长了脖子围绕着二人仔细打量。
楚云天不动声色，看着巨兽崎岖的鳞甲和莲花锤般的五条尾巴在月色下泛着怪异的流光，它没有表现出攻击之前自己决不能轻举妄动。
倒是齐传铮吓了一跳，还未回神，怪物便开口了：“人类。”
“你能听懂我们说的话？”楚云天尝试用简单的语句和它交流。
“两千多年之前，老夫也曾是上界大能，怎就听不懂人话？”怪物轻蔑而不懈的说，“嗯，不错，不多来见到老夫没直接大打出手也没吓傻的。说吧，你们要这月琉草，所为何用？”
齐传铮思考着，显然两千年来它听了太多起死回生的或者爹妈重病师父重病的故事，那么要怎么说，这个怪物才能将草交给他们呢？
“方才本是想借此重塑经脉。”楚云天倒是比他爽快，“不过现在打消这个想法了。若月琉草真如此神通广大，怎会连您的人形都恢复不了？”
怪物一愣：“你怎知老夫不是故意显出这副样子吓退打这草主意的修士？”
“诅咒。”楚云天笑了，“两千年来，您若是能恢复人形，身上诅咒的气息不会如此浓郁。”
“哼，”怪物不满的哼了一声，“都怪那寡僧。你可听说过寡僧照弦？”
“听过。”楚云天向怪物又走了一步，“两千年前曾爆发过一次仙界与魔界的大战，波及五界，那时还没有巫界，神界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直接关了天门高高在上任凭人界鬼界妖界被影响的苦不堪言，但偏偏只有神界宝物九弦筝可以平定心神，心神定了知晓和平解决，纷乱自然会结束。最后是人界走出一名禅宗无情道的修道者，用自己的金元为灯，舍尽修为打上神界，在最后一丝生机消散之前拨动九弦筝，只此一声，天下归一，争斗中的五界恢复了理智，但元气大损一直没来得及找神界算他们高高在上的账。毕竟他们没理由一定要借宝物。不过，这和您被诅咒有什么关系？”
怪物眯了眯它那么多的眼睛：“外界的史书中说法，老夫听了两千年。但史书也是人撰的，你觉得能飞升上神界，真的会对下界纷争漠不关心吗？你身上有血脉的味道，那寡僧的转世老夫也知晓，知道老夫为何在此心平气和与你讲过去吗——”
你是寡僧轮回后第三代弟子的徒弟。
“又是知风？”齐传铮觉得这事有点莫名其妙巧合。
“你若不信，我且问你，天恒宗是否藏书阁九层有一个被结界封印的角落，里面有一个赤木柜子从不曾见人打开？”怪物知道楚云天肯定不信，“但是那个结界，用一盏灯便可打开，便是寡僧当年照亮九弦筝的灯壳。”
“而这月琉草，便是灯芯，因为沾上了千年前的功德，故可生血肉，活白骨，复经脉。但仅用它去做回生药，未免太过于大材小用。”楚云天接话，“我知道你是谁了。”
在他刚上天恒宗的时候因为年岁尚小，知风有时晚间会哄着他睡觉，给他讲故事。
他就说过一个禅修陨身后，爱人打上去讨个说法的故事：“……你看啊，世间的一切都有轮回，你所做的也必有在意你的人看见，所以呢，不要去想你今天努力练习了为什么师兄还是觉得你弱，至少你练了没有白荒废一天，是不是呀……”
一人一兽干脆直接盘腿面对面坐下，开始说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一位禅修为五界生灵，最终殒身在神界。而他人界的仙侣知道后，义无反顾提着长棍上了神界。
禅修不可动情，但别人可以对禅修动情。
因此有些禅修会选择同性结为仙侣，一来不破戒，二来也可渡别人增长修为。
但没想到那寡僧虽修无情道，还出于同情与磨不过死缠烂打的人缔结仙侣，却在寻官府登记之前，爆发了大混战。
二人的登记与仪式便拖延下来了。
再然后，寡僧走之前哄那人喝下一盅酒，看着那人睡了过去，面带笑意义无反顾的走上了绝路。
他甚至抹了人的记忆，却未曾想知晓他陨身后，那人发了疯，冲上了神界。
“陨身在此的是我的仙侣。”那人平静的说，“我要见到他。见不到我就殉葬。”
神使却叹了口气，因为金元修为俱失，寡僧殒身时直接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那人修为远不及寡僧自然打不过神使，冲动之下走火入魔。
就在他要堕下魔界的时候，神界的门开了，残破的宫殿里走出了淡漠的神界界主。
他并指在人额头上点了一下：“冥顽不灵。”
人感觉自己被一股强烈的力量推下了神界，再苏醒时，便是这样了。
但他凭着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寡僧的强大执念，终于寻到了传说中可复骨肉生赤血的月琉草，只要以此草捻灯，可照亮寡僧轮回的通途。
只可惜，那人已不成人形。
故两千年来，他一直一直一直在此，等一个能助他的人出现。
一通故事说完，楚云天听的唏嘘不已。
原来当年还有这一段过往在，难怪寡僧照弦千年来一直是人界佳话。
“做个交易如何？”怪物向楚云天又走一步，“老夫要你们天恒宗的法灯，作为代价老夫与此草都归为你用，与你签订契约作你的灵兽与你同行。”
“我……”楚云天想到自己血灵蛊的体质，摇了摇头，“前辈，我可以问师傅要您所要的，但是我不适宜与灵兽签契约，您看——他如何？”
齐传铮在一旁听愣了：“我？”
楚云天含笑点了点头：“你。”
齐传铮觉得怎么想都是楚云天更合适。但，血灵蛊的确不适宜与灵兽定契约，因为血灵蛊是容易被签为附庸或以自身滋养他人尔后枯竭而亡的，那么灵兽呢？毁约再寻觅新的主人吗？还是主体枯竭后殉主而去？怎么想都可惜吧……
“好了，别多想了，”楚云天揉了揉齐传铮长发，“赐名吧。前辈您呢？您意下如何？”
“让那孩子过来我看一下。”怪物示意齐传铮走近一点，随后，抬爪取了一滴他的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你！你竟是……”
“他怎么了？”楚云天担忧的问道。
“没，没怎么，”怪物虔诚的俯下身，“这样的血脉，这样的体质，无需提条件，自有大把灵兽自愿签约。”
“我的体质？”齐传铮讶异的看了看自己。
“你是否修行的时候，总觉得经脉阻涩，气滞难行？”老前辈抬爪子，“这是你体内被封印了一股力量。以你现在的体格，全部释放你会无法承受，只能慢慢来，慢慢吸纳。同样，你们一路走过来为何很少灵兽靠近？因为一旦签契约无法承载主体的力量，会非常痛苦，也会为主体带来麻烦。孩子，我观你血脉不凡，日后必有大成啊。”
齐传铮听他说的云里雾里的，不禁想到资质大会那天，镜子上层层晕开的金光，和短短一夜便突破的四阶。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能现在你看起来很平庸，”老前辈俯下身，“但当你足以容纳你的力量的时候，说不定你可以改变这世间的格局！”
听完老前辈的话，齐传铮不再犹豫：“好，我与你定契约。前辈，要怎么做？”
老前辈看向楚云天：“你教他。”
“……？”楚云天本都以为没自己的事了一会带他回去就好。
“我不知道两千年了这契约有何变迁。”老前辈说的理直气壮。
“……”好，我教，“小齐，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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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难以置信。”
回到越江城内，齐传铮还觉得有些恍惚。
他只记得因为老前辈力量过于强大，这个阵法给他造成了很大的眩晕，导致他忘了自己是如何被楚云天指引着，一步步完成的。
“你还记得你给它取得名吗？”楚云天看着齐传铮怀中的狸花猫，“你说它这样会吓到居民，然后它变成了一只黄狸花，就这么大摇大摆跟着我们回来了。但是你还记得你取得名吗？”
“眠眠。怎么了？”齐传铮头还有些晕，“等会，天怎么都黑了？”
“你才发现？”楚云天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齐传铮，“契约没完成你就晕了，我把你抱到一边又把月琉草移到我灵戒中，当然费了点时间。”
他牵着懵懵的齐传铮，叹口气，就近寻了个面摊坐下：“下碗九鲜面。”
“呦，又是您二人，”小二喜笑颜开的看着他们，殷勤的给他们擦了遍桌子又添上茶水，“昨日您二人酒席我还去帮工哩，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们，贵人大气，给的赏金足足的，沉甸甸二两白银拿回家，夫人看着都实在的夸了我。”
“我记得你。”楚云天撑头听着，也笑了，“昨儿个就你最勤快，前后招呼客人。”
“应做的应做的，”小二顺势坐下，“诶，贵人，您知道今日越江边那龙卷不？”
听到这个齐传铮清醒了，和楚云天对视了一眼：“怎么了？”
“晚间城里来了个衣着打扮便像富家人的小公子，说是今日本在江边戏水，不料一个龙卷刮来，幸得相救，现在到处找恩人咧。”小二咂咂嘴，“诶呦那赏金给的，可不一般。”
“仔细说说。”楚云天来了兴趣。
“再仔细的我也知晓的不是很清楚了，”小二摇头，“但那人说，若是谁是白日相救的恩人，请明日往釉琅台一叙，有要事要与恩人知晓。诶您说，明日得多少人去这釉琅台啊？”
“那地方一般人还真进不去。”楚云天抿了口茶水，“看样子能在龙卷中救下他的有几分修为啊，那可是修士灵力足够才能机缘巧合进入的地方。”
“是这样勒，”小二接过面推到二人面前，“可越江城内修士也不在少的，尤其是仙侣大会将至，现在又是阳春三月江景甚美的时候，诶呦那人可多。”
“你也一起吃吧。”齐传铮拿了个碗连着几枚铜钱放到小二面前，“这是面钱一会帮我给掌柜。”
小二点头，三人边吃边聊，说到了不少关于越江乞儿的情报。
“看来，我们还是对越江了解的不够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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