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出现了德隆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插曲,但也不妨碍兴文和沈倩积极地筹备自己的婚姻大事。
沈倩已经怀有身孕,所以这件事情还是尽早落到实处,一方面不能违背国家计划生育正常,另一方面也好确定两人的关系,免得人前人后总是显得别别扭扭的。
对于这种未婚先孕的事情,由于一些传统的思想,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什么,但闲言碎语是少不了的。都是一些农村出来的人,虽然时代在急剧变化,又置身于一个现代的大都市,但传统的思想,并没有因此发生根本的改变。
有了老六的支持和帮助,兴文很快就带上沈倩回了一趟湖南老家。由于语言方面沟通不上,兴文在取得沈倩父母的首肯之后,就放下了一万块钱,带着沈倩返回了深圳河心村。
这一趟倒没有费什么周折,也没有花太多的钱,反倒带回不少沈倩家里的土特产,像腊肉、腊肠、鱼干、辣椒等等,让兴文怪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是占了沈倩娘家的便宜。
这些都是沈倩爱吃的东西,但老六、德安这些凤来人,表示吃不惯。兴文和沈倩把这些当作礼物,一人给了一些,老六、德安等人不好推却,只好放在一旁,寻思着找机会再给还回去。
这就是饮食方面的不同。
也正是饮食方面的不同,当初丽凤就是坚决不同意兴文和沈倩交往——一个以清淡为主,一个以咸辣为主,这两人要是搭在一起,那以后还不得为了一日三餐闹腾,砸锅砸碗的。
不过,兴文和沈倩都能为了对方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也就没有出现上述的问题。
兴文也算是付出了很多。
凤来人从来没有吃辣椒的习惯,但他为了迁就沈倩,硬生生地往自己嘴巴里塞辣椒,辣得他面红耳赤、浑身冒汗的,以至于老六和德安经常调侃他,说他这是在做着到沈倩家当上门女婿的准备。
丽凤一直反对兴文和沈倩交往,老六和德安等人虽然表面不说,但也不看好他们,认为他们随时可能拜拜,但兴文和沈倩就是一路走了过来,现在还有了爱情的结晶,就差领到那个红本本了。
处理好沈倩娘家那头,回到河心村的兴文,准备带上沈倩回一趟凤来家里,处理老家方面的相关事宜。
这个就涉及很多事情了,就像是婚姻登记、宴客摆酒等等。
兴文的家庭很是特殊,母亲至今音信全无,父亲又做了傻事,最亲近的爷爷早年前已经过世,现在家里也就剩下一个风烛残年的奶奶,以及到了外面求学的妹妹。
家里的情况特殊,兴文问过老六和德安,打算不再宴客摆酒。
是啊,原本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却变得支离破碎、凄风苦雨,实在是找不到宴客摆酒的意义。
沈倩知道兴文的家庭情况,自然也是能够谅解。
但兴文担心外人不能够谅解,也只好决定届时请上一些缺不得的邻居亲友,小摆几桌,热闹一下。
自从他的母亲离家出走,父亲又做了傻事,村里尽力照顾他们一家老少的周全,也有邻居亲友的照应,就像是叶永诚、叶永盾等长辈。
叶永诚很是照应他的爷爷奶奶和妹妹,妹妹的学业,也是叶永诚一手给安排的;而叶永盾一直在向村里争取当初叶文明许下的待遇,也一手操办了老人的丧事。
对于这两个长辈,兴文自然懂得知恩图报,早早备好了礼品。
收拾妥当,兴文和沈倩买好了车票,准备启程。
德安夫妇随后赶来,不仅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还给了兴文五百块钱,要兴文带着章宏和章扬,到县里好好玩一玩,以弥补他们为人父母的缺失。
另外,他们还向兴文恳求,希望兴文能够在老家多待一段时间,直等到章宏和章扬放暑假。
德安夫妇前脚刚走,德隆后脚就出现了。
他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说是要回老家看一看,还说已经找老六请了假,要兴文帮他买一张车票,带他一起回去……
平静已久的苦茶坡,因为叶兴文带了一个湖南妹子回来,再次热闹起来。
苦茶坡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不知道大家是否已经忘记了这个曾经一穷二白的破地方。
这样一个破地方,却是故事里各种各样角色生活与成长的地方,很多故事从这里开始,很多人从这里走出去。终究,一些故事还是要回到这里,一些走出去的人也要再次回到这里,就像是叶兴文和叶德隆……
人们纷纷以看稀奇的心态,聚到兴文的家里。
这么乌拉拉的一大群人,让兴文很不适从,但出于礼节,他急忙拿出从深圳带回来的红色特美思,一个接一个地散了一圈的烟,还找出一些老家看不到的吃食,分给大家。
出门已久,这么乌拉拉的一大群人,不少人让兴文觉得眼生。这也难怪,他出门太久了,并且很少回来,苦茶坡上一些原本熟悉的人,不是长大了,就是变老了,觉得眼生也是很正常。
大家手里夹着来自深圳的外地烟,嘴里又嚼着深圳的好东西,并且一致好奇地打量着兴文带回来的那个湖南妹子。
看了几眼,这个湖南妹子,除了满嘴他们听不懂的普通话,其余的完全和他们一样,肩膀上面就是长着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的平常脑袋,就慢慢不觉得稀奇,手头有事的,一个跟着一个散了。
看稀奇的人们都散了,兴文这才有时间,将沈倩引给他那风烛残年的老奶奶认识。
老奶奶的生活差不多不能自理了,还是靠几个邻居轮流照顾着,估计也就是一两年的时间了。
随后,兴文又带着沈倩在他爷爷的灵位前祭拜一番,算是告诉泉下的爷爷,他和沈倩要为这个悲惨的家延续香火了。
而兴文他爸亡时未满五十,在苦茶坡称为“夭寿”,有不立碑、不设灵、不祭拜的习俗。兴文只好在心里默默地祷告,希望他爸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但是,他不知道他爸到底能不能瞑目。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那个狠心的妈,仍然是一星半点的音讯也没有。
算了,他回来是办喜事的,不要想那些个伤心的往事。
长途劳累,加上沈倩怀有身孕,兴文就让她在家里好好地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兴文带上沈倩,先是一一拜访了永诚、永盾,以及村支书、妇女主任。
拜访永诚和永盾,是出于感恩,而拜访村支书和妇女主任,则是为了计生的需要。
他和沈倩属于未婚先孕,这是计生政策所不允许的,届时办理相关手续,还得烦请这两个上山村的领头人物高抬贵手,到了县里民政局那一关,还得这两人帮忙找一找关系、说一说情。
要罚款可以,反正他们确实违背了计生的政策,也做好了罚款的准备,但要是有什么像样的人物给说一说情,说不定还能少罚几个钱。
这些都是老六这个老江湖交代兴文的。
当初,老六给两个超生的孩子办理户口,也是遇到了不少波折,最后还是找了熟人,才把那个红印印给盖下来。
就在兴文和沈倩回老家之前,老六打了电话,向村支书和妇女主任打了一个招呼,让他们行一个方便。
老六的面子,村支书和妇女主任自然是要给的。不过呢,就算是老六没有打招呼,村支书和妇女主任也不会为难这样一个坚强懂事的男子汉。
是的,相对于其他的同龄人,兴文确实是一个男子汉!
而相对于兴文,德隆的回来,就无法引起什么关注了。
他和兴文一起回到苦茶坡,但与欢天喜地、又有沈倩相随的兴文不同,德隆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了那一个阔别多年的家。
家还是那个家,但德隆再次到家门口,身份和心境可就完全变样了。
和兴文一样,他也是村民们嘴里称呼的“深圳客”——意思是从深圳回来的“客人”。
是啊,他们这一些人,包括老六夫妇,包括德安夫妇,也包括了他和兴文,这一去就是难得回来一次,对于这个他们出生和成长的地方而言,不也就成了“稀客”了吗?
也许是因为家庭的原因,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关注德隆也回来了。
若说心境吧,当初那样一个人人欺负、人人看不起的“小杂种”,现在好歹在深圳那样的大都市闯荡了好几年,肯定是今时不同往日。不能说是什么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话,但他的经历,肯定要比那一些一直窝在村里刨食的土农民不一样,自然多了一种优越感,人一旦有了优越感,心境肯定要发生一些变化。
只是,当德隆走到家门口,再怎么不同的身份和心境,立马就被眼前熟悉的一切给冲淡了:
家还是那个家,杂乱、肮脏、破败。
院子里的烂泥潭里,散发出一阵阵恶臭,已经看不见那两头饿得走不动的猪,但却成为了鸡鸭的乐园;只有几张缺胳膊断腿桌椅的厅堂里,到处是鸡鸭的排泄物,几乎无处下脚;厨房的大门永远不会关上,因为里面根本就没有能让贼人惦记的东西,有什么吃喝的东西,早就被饥饱不定的大傻和二傻抢着吃完了,连个渣渣都难得剩下……
看到眼前熟悉的一切,德隆立马问自己,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
他想不明白。
他站了很久,心里总是希望有个什么人,能抹着眼泪,高兴切激动地迎出来,但等待他的只有失望——家里空无一人。
他知道,大傻和二傻肯定到哪里晃悠去了;他那个早已精神恍惚的妈,更加是行踪不定;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的爷爷叶老冒,此时一定在石顶宫里伺候着叶金水和石顶真仙。
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
话虽这样说,但他就是分不清自己该不该踏进这个熟悉的家门。
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回家的决定。
要知道,此番回来,他决定不会再踏足深圳。
自从发生了那一件中毒的事情,大家的嘲笑一再践踏着他仅有的一丁点儿自尊心。
他实在是受不了那一些肆无忌惮的嘲笑,所以决定逃离那里,再也不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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