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心中有了计较，面上不动声色，只轻轻颔首。
“多谢，公子提醒！”
对于散修这个庞大群体，陈实自然有所了解，他们没有宗门庇佑，也没有家族扶持，修行之路如履薄冰，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只为搏一线机缘。
也正因如此，他们手中的灵资虽然驳杂，却时常能淘到些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陈实缓步穿行于摊位之间，目光仔细扫过一件件摆放的灵材灵物。
心头却暗暗叫苦。
眼前之物，十之八九，他都闻所未闻，头一次见。
不好事事请教李思齐，只得将满腹好奇强压心底。
至于那些术法价格，更是贵的出奇，随意一部都得好几百灵石。
听闻报价，陈实心中不由对李思齐的感激又加重几分。
倏忽间，一抹黯淡的银光闪过眼帘。
陈实目光一凝，落定在一个白发老修士摊前——那是一杆符笔。
小巧玲珑，晶莹剔透。
细看之下，陈实这才发现这笔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笔毫更是散乱不堪，破损得厉害。
不过，用来练手，倒也无妨。
陈实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拱手道：“道友，此符笔作价几何？”
老修士缓缓从枯坐中睁开眼，浑浊的眸子扫过陈实，眼底一丝厉色稍纵即逝。
他干枯的手指拂过那破败的笔杆，声音沙哑如老树摩擦。
“此笔，以千年玉竹为杆，锦灵鼠尾毛为毫，皆是炼气期上好的符笔灵资，能增符箓三成，成符之机。虽有损毁，支撑你再画上三五百道符，却不成问题。”
他顿了顿，再次打量了陈实与李思齐一番，语气平淡给出报价。
“四十枚灵石。”
陈实心中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只破损的符笔，竟然如此昂贵。
“道友，此物破损至此，这价格…是否还能商议？”
陈实眼神示意那笔上的裂痕，尝试议价。
老修士轻哼一声，语带不耐。
“此乃故友遗物！若非老夫不擅此道，又怎会舍得出售？”
陈实与李思齐交换了一个眼神。
明白彼此的想法，老修士口中的“故友”，怕就是遭了他自己的毒手。
散修行事果决，出手狠辣，且随心所欲，肆意散漫，所以并非所有散修都加入了青衣会。
好在，在这坊市之中，他们也不敢肆意妄为。
毕竟，进入坊市缴纳了吐纳钱，除了可以在此交易之外，那些巡逻修士也会保障入内之人的安全。
这桃园坊市乃是吴家和钱家一同建立，在这青池县，恐怕没有谁敢同时与两家为敌。
李思齐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目光如炬，状似随意。
“道友瞧着面生，不知来自何处？”
坊市中施展探灵术，探查人的底细是一种极其冒昧的举动，李思齐自然不会犯这种忌讳。
但他仅凭肉眼就能看出眼前这老修士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故而好奇，有此一问。
老修士眉头紧蹙，沉默片刻，才喟然长叹。
“老夫……自永安县逃难而来，近日方入此坊市。”
“哦？永安如今是何光景？”
李思齐故作疑惑，连忙追问。
“惨！十室九空，活下来的怕不足半数！”
老修士眼中掠过一丝惊惧。
“已有筑基期大妖现身，若非老夫逃得早，此刻怕已成了畜生们腹中之食！”
李思齐微微摇头，不再多言。
陈实在旁听得真切，心中暗忖。
莫非这符笔，真是对方“故友”遗物？
气氛一时凝滞，老修士话锋陡然一转，打破僵局。
“小友既诚心求购，也罢……老夫这里还有两斤‘鎏金沙’，加入炼气期妖物之血，便是上好的符墨。
权当添头，一并赠予道友如何？”
说着，随手他取出一个不起眼的皮袋。
陈实心思急转，符箓之道，攻防皆宜，也是能换取灵石的硬通货。
家中正豢养着坤鸡妖，以血制墨，皮毛造纸，甚是方便。
眼下确实只缺一支符笔。
“三十枚灵石，如何？”
老修士面色阴晴不定，抬头望了望渐沉的天色，最终猛地一咬牙。
“罢了！成交！”
陈实忍着肉痛，将尚未焐热的三十枚灵石递了过去。
接过那支布满裂痕的符笔和作为添头的鎏金沙，小心收入储物袋，陈实便与李思齐走向下一个摊位。
没走几步，便见一位头戴斗笠、轻纱覆面的女修。
她身前摊开的，是一袋散发着温润青碧光芒的物事。
颗颗粒粒，约莫指尖大小。
陈实上前，好奇问道：“道友，此乃何物？”
女子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带着一丝笑意。
“道友，这也不认得？”
李思齐闻言，不禁大笑。
“醉仙楼碗中之物，便是此物脱壳而成。
陈实这才恍然。
“原来是灵米，可为何是这般模样？”
女修接过话头，显然是想做成这桩买卖，耐心解释。
“此乃灵稻，去壳方为灵米。稻壳又称‘灵糠’，可饲喂灵兽，倒也算得上一味灵资。
再者，一些道友只为种植，故妾身如此售卖。”
“原来如此！”
陈实立刻就想起百草村如今有着大片闲置田地，若能种上灵稻，日后岂不是又多了一条获取灵石的路子？
“敢问道友，种此灵稻，可有讲究？”
见陈实意动，女修顿时来了精神，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只需种在灵氛汇聚之地，每日浇水三次，每次以三寸为度，多一分则涝，少一分则旱。若是会布雨术，那就简单不少！”
自家新宅旁灵氛恰好浓郁，倒是个种植灵稻的好地方。
“道友，可售这种植之法？”
女修看起来过的清苦，并无储物袋，从怀中取出一册子，满脸笑意。
“自然是有的！这上面不仅记载了布雨术，还有我多年的种植心得，从虫害防治到成熟采摘，一应俱全。”
“不知，一并作价几何啊？”
“灵稻二十斤有余，算道友四十枚灵石。这册子乃我心血所凝，算十枚灵石。共五十枚，如何？”
陈实心中没底，转身看向李思齐，想听听建议。
李思齐微怔，他出身筑基家族，自是不曾躬耕。
但灵米价值心中了然，略一估算，便有了结论。
“也算公道。”
眼看时辰将至，陈实不再犹豫，果断买下灵稻与册子。
两人一同出了桃园坊市，双双作别。
“今日诸事，他日再谢！”
“无妨，无妨！”
言罢，李思齐洒脱一笑，驾风而去。
城门外，黄山与赵忠良早已等候多时。
陈实登上马车，伴随着渐起的暮色，朝着百草山的方向缓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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