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被强行换上了一身不知从哪个倒霉女修储物袋里翻出来的凡人嫁衣。
脖颈上那狰狞的伤口虽已封住不再流血,但留下的疤痕依旧刺眼,大红的颜色衬得她失血过多后,愈发苍白的脸近乎透明。
她像一尊精致的木偶,被强行搀扶着,带到了洞穴中央那个刺眼的“囍”字前。
陈在同样被换上了一身宽大的红袍,站在她的对面,看着眼神空洞冰冷的乌衣,心脏如同被一只利爪狠狠攥住。
他从未想过,事情的发展会到如今这种尴尬境地。
骸骨王座之上,路知遥特意幻化出一身“庄重”的鲜红长袍,俨然一副主婚人的派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对被迫绑在一起的“新人”。
“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
陈在和乌衣,对着洞穴那幽暗、象征着外界天地的入口方向,深深弯下了腰。
“二拜高堂——”
两人对着骸骨王座叩首!
路知遥坦然受之,甚至还微微颔首,仿佛真的是一位欣慰的长辈。
“夫妻对拜——”
近在咫尺的二人,身体同时微微颤抖。
最后,还是完成了这所有仪式。
“礼——成——!送入洞房!”
司仪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急促。
在众人的簇拥下,陈在和乌衣被送往一个被临时清理出来、布有禁制的石洞之中。
路知遥看着两人身影离去,脸上虚伪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神色。
“时候...到了!”
他低语一声,身影化作一道幽影。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万碑山的最高峰顶!
路知遥仰首望天,明月不知何时已被翻涌的浓重铅云彻底吞噬。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苍穹,口中晦涩的音节急速吟诵起来。
“罔天祷文,祭吾心诚!”
“乾坤纲常,人妖殊途!”
“悖逆伦常,阴阳交媾!”
“秽乱天道,其罪当诛!”
“引九霄怒,降紫极刑!”
“涤吾垢秽,还吾清明!”
“敕——!”
随着“敕”字落下,天地规则如同被撬动。
“轰隆隆——!!!”
那翻涌的乌云中心,骤然裂开一个巨大无比的旋涡。
旋涡之中,银白和炽蓝交相呼应。
最终,化作令人颤栗的、纯粹到极致的深紫色。
此刻,天道的怒火具现化,天罚刹那降临。
数道房屋大小、蜿蜒如龙的紫霄神雷,咆哮着奔涌而出!
它们的目标,竟然是整座万碑山。
“来得好!!!”
路知遥面对这毁天灭地的威势,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爆发出癫狂的大笑。
周身猛地散发出更为浓郁、更为驳杂的黑气,凝聚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由无数痛苦扭曲面孔组成的怨魂之云。
其声势之浩大,竟一时与那煌煌天威分庭抗礼,将整个万碑山牢牢挡在脚下。
“轰——!!!”
紫霄神雷,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狠狠劈落,与那冲天而起的怨魂黑云撞击在一起!
刺目的光芒将整个夜空映照得犹如白昼。
山峰剧烈震颤,无数古老的墓碑在这恐怖的冲击波下化为齑粉。
路知遥的身影彻底淹没在这光与暗、天罚与怨煞碰撞的最中心!
他逼迫陈在与乌衣成婚的目的,自然不只为了“调和”又或者“成全”。
他要的,就是这桩“人妖相恋结合”的“因”,以此为引,施展秘术“罔天祷告”,强行引动天罚。
再借这至阳至刚、涤荡邪祟的力量,将体内积累了数百年、驳杂不堪、时刻反噬他意识的怨魂残念,彻底净化、湮灭!
唯有如此,他才能完全掌控这具由执念和怨气凝聚的魂体,让思绪不再混乱,意识彻底归一,为接下来的“借壳重生”铺平道路。
...
临时布置的“洞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这对新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陈在看着坐在床边,盖着粗糙红盖头、身影单薄却挺得笔直的乌衣,喉咙干涩得像塞满了沙砾。
“乌衣姑娘...连累你了。”
石桌旁,放着一壶烈酒和两个玉碗——这大概就是“合卺酒”了。
红烛的火苗猛地跳跃了一下。
盖头下,传来一声极轻、极压抑的吸气声。
随即,乌衣白皙的手猛地抬起,抓住了那碍事的红盖头,狠狠扯了下来!
平日莹润的肤色显得有些透明,那双向来灵动狡黠的眸子,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冰雾。
她几步冲到石桌前,一把抄起那壶酒来。
拔开塞子,仰起头对着壶嘴便是猛灌!
“咕咚...咕咚...”
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溢出,滑过优美的脖颈,浸湿了粗糙的嫁衣前襟。
仿佛那不是酒,而是能给她带来勇气的良药。
下一刻,她随手将空了的酒壶往地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衣袖狠狠擦去唇边的酒渍,目光终于清晰地、毫无遮挡地落在了陈在脸上。
那眼神,不再冰冷,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挣扎、痛苦、释然,还有一种决绝。
“陈在!”
声音中带着酒后的微哑和少见的温柔。
“我曾想…也曾想…”
最终,理智还是让乌衣止住了言语。
她强行压下兄长惨死的仇恨,想起了两人的往昔。
古柳树下的初次相遇,长青山的月下对酌...那夜的灿烂烟火...以及独自在云海中枯坐的心如死灰。
所有的愁绪、不甘...得失、算计,在此刻绝境下反倒是有了合理的台阶。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脯剧烈起伏,眼中犹豫再不见半点。
命运总是弄人!
“罢了!罢了!难得糊涂!”
话音未落,她已如一道红色清风,猛地扑向僵立在原地的陈在。
陈在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跌去,重重摔倒在铺着兽皮的石床上。
还未及挣扎起身,带着酒香和灼热体温的娇躯,已然压了上来。
乌衣跪坐在他腰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在。
“嗤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雷声的间隙中,格外刺耳。
布帘微微摇曳,最终垂落,隔绝了洞内最后的光景。
烛泪如同血珠,结成赤色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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