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顺着门缝挤入,吹得灯火微微摇曳,将三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徐伯的目光灼灼,像是要将叶蓁-蓁的灵魂看穿。这个问题,石破天惊,却又在情理之中。一个乡野丫头,如何懂得连他都只在传说中听闻过的医理?
叶蓁-蓁靠在萧衍坚实的臂弯里,方才的极度消耗让她有些脱力,但她的头脑却异常清醒。她知道,这是一个必须跨过去的坎,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她喘息稍定,迎着徐伯审视的目光,垂下眼帘,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与追忆:“晚辈….没有师父。”
徐伯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只是,”叶蓁-蓁继续道,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缥缈,“家父曾是读书人,早年间,我们一家在逃难途中,路过一处早已坍塌的古寺。我在废墟之中,无意间寻到了一只腐朽的木匣,里面装着一卷用油布包裹的残破古籍。那书上的字迹大多已经模糊,只剩下寥寥数页,记载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奇症与急救之法。
她顿了顿,抬起眼,目光真诚而坦然:“那伪死之说,以及方才那看似荒唐的救人之法,皆出自那卷残籍。这些年,我闲来无事便会揣摩一二,只当是些志怪奇谈,从未想过竟真能派上用场。今日情急之下,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放手一搏,幸好……幸不辱命。”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将一切推给一卷来历不明的“古籍”,既能解释她知识的来源,又带着几分天赐的机缘色彩,最是令人信服,也最能掩盖她最大的秘密。
萧衍默不作声,只是扶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无声地表达着支持。
徐伯静静地听着,眼神中的锐利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慨叹所取代。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残破古籍……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感慨天意,“天下之大,奇人异术何其多也。是我这把老骨头,坐井观天了。
他不再追问,因为他知道,有些机缘,是问不出结果的。追根究底,反而会断了缘分。他自己不也正是因为身怀秘密,才隐姓埋名于此吗?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那得救男孩的母亲,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她看到儿子胸口平稳地起伏,正沉沉睡去,呼吸虽然微弱却悠长,那死灰之色已然尽退。
“噗通”一声!
妇人双膝一软,竟直挺挺地朝着叶蓁蓁的方向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姑娘!神仙!您是活菩萨!您救了我的命根子啊!”她泣不成声,言语混乱,唯有那份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与感恩,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快起来,使不得!”叶蓁蓁连忙要去扶,却被萧行拦住。
萧行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收下这一拜。这是她应得的敬意,也是他们立足于此的第一块基石。
“我·…我这就回家给您立长生牌位!我天天给您烧香磕头!”妇人语无伦次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又转向徐伯,“徐神医!您这里·……真是卧虎藏龙啊!
徐伯摆了摆手,示意她噤声,别吵到孩子。他开了一副固本培元的方子,让妇人明日再来取药,并嘱咐了诸多注意事项。
直到那妇人千恩万谢地带着两个汉子,抬着睡熟的儿子离开,后院才重新恢复了宁静。
药铺的大门被重新关上,昏黄的灯火下,只剩下他们三人。气氛,却已截然不同。
“小兄弟,你叫萧衍,对吗?”徐伯第一次正眼看向一直沉默的萧衍,他的目光不再是看一个普通的落魄年轻人,而是带着平等的审度。
“是。”萧衍惜字如金。
“好身手。”徐伯又道,“今天若不是你,只怕王金福那群泼皮,已经把我的铺子给拆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回叶蓁-蓁身上,这一次,眼神里是郑重无比的邀请:“姑娘,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流落至此,我老头子不想探究。我只问一句,你们愿不愿意,留下来?”
叶蓁-蓁与萧衍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动。
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徐伯见他们没有立刻回答,以为他们心有顾虑,便加重了筹码:“这间百草堂,算你们半间。你们留下来,帮我。平日里,姑娘你帮着坐堂看诊,这位小兄弟,就当我的护院。你们吃住都在这里,我这后院,空房间多的是。”
他浑浊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声音也沉了下去:“我保你们,在这石鼓县,除了官府正经的缉拿文书,再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寻你们的麻烦。”
这句话,说得平淡,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萧衍目光一凝,终于开口问道:“先生凭什么保证?”
这石鼓县内,县丞主簿一手遮天,地痞流氓横行霸道,个看似落魄的药铺郎中,何来如此大的口气?
徐伯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他没有拿出什么信物,也没有夸耀自己的背景,只是慢悠悠地走到药柜前,拉开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块用布包着的墨锭,随手抛给了萧衍。
“你看看这个。
萧衍伸手接住,入手微沉。他展开布,只见那墨锭通体漆黑,质地细腻,正面刻着“龙香剂”三个古篆字,而背面,则是一个小小的、几乎难以察异的微记———朵盛开的、七瓣的雪莲花。
看到这个徽记的瞬间,萧衍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墨锭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叶蓁-蓁注意到他的异样,低声问道:“怎么了?”
萧衍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徐伯,然后将墨锭递还了回去,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晚辈明白了。
七瓣雪莲,那是北境“药王谷”的独门标志。药王谷,一个独立于朝堂之外,却连皇室都轻易不敢得罪的神秘存在。传闻药王谷中人医术通神,活死人,肉白骨,他们炼制的丹药,更是千金难求。每一位药王谷出身的医者,在任何地方,都会被奉为上宾。
而这“龙香剂”,更是药王谷专供大内皇宫的御用之墨,寻常人别说拥有,就是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眼前这个看似落魄邋遢的老人,其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他竟是药王谷的人!
难怪他能一眼看出“乌头”炮制的精妙,难怪他敢说出那样的豪言壮语。一个主簿的姐夫,在药王谷的招牌面前,确实,什么都不是。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现在,愿意留下了吗?”徐伯笑呵呵地问,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萧衍转头看向叶蓁-蓁,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叶蓁-蓁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眼前这位深藏不露的老人,看着这间充满了药香的屋子,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自穿越以来,他们一路逃亡,一路挣扎,朝不保夕。而此刻,在这石鼓县的偏僻角落,在这间小小的药铺里,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
“晚辈叶蓁蓁。”她郑重其事地对着徐伯,行了一个晚辈礼,“见过徐伯。”
“晚辈萧衍。”萧衍也随即躬身。
“好,好!”徐伯抚掌大笑,眼中满是欣慰。
从今天起,这间藏龙卧虎的百草堂,便是他们在这乱世之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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