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作响的篝火，是这死寂矿洞中唯一的声响，也是唯一的慰藉。
橘红色的火焰不知疲倦地跳跃着，将冰冷的石壁染上一层温暖的色泽，也照亮了一家三口脸上那交织着疲惫、后怕与庆幸的复杂神情。
温暖，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却也唤醒了另一个更加诚实的本能——饥饿。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清晰的声响，从刘氏的肚子里传来。她老脸一红，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眼神里满是窘迫。
这声响仿佛一个开关，叶明远和叶蓁蓁的肚子也跟着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一夜奔逃，粒米未进，体力早已透支到了极限。之前在生死边缘挣扎，尚不觉得，此刻稍一安稳下来，那股空落落的、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灼烧起来的饥饿感，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我……我饿了……”刘氏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委屈。她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萧衍，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刚刚才升起的一点希望，又迅速被现实的绝望所覆盖，“我们没有吃的了，连水都没有……在这里，跟在外面，又有什么区别？都是等死……”
叶明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将妻子揽入怀中，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只能用这种方式，传递着自己同样沉重的心情。
是啊，没有食物和水，这个矿洞最多只能算是一个体面点的坟墓。
叶蓁蓁沉默地听着，没有说话。她将一根半干的木柴添进火堆，看着火星迸溅，将她清秀的脸庞映得明灭不定。
她的心中，却不像父母那般绝望。
别人或许是绝路，但对她而言，这里，却是最好的舞台。
“爹，娘，你们别急。”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镇定，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父母焦躁的情绪，“这个矿洞，既然是前人开采过的，说不定会留下些什么。而且，有矿洞，就说明附近可能会有地下水源。你们在这里守着火，照看着他，我到里面去探探路。”
“不行！里面黑漆漆的，谁知道有什么危险！”刘氏立刻反对，死死拉住女儿的手，“万一……万一塌了怎么办？或者有蛇虫鼠蚁……”
“娘，坐在这里才是等死。”叶蓁蓁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眼神坚定得不容置喙，“放心，我不会走远。而且，”她晃了晃手里那个已经被父母当成“高级火折子”的打火机，“我有光，一有不对，我马上就回来。”
叶明远看着女儿那双沉静而充满力量的眼睛，这个曾经在他眼中还需要呵护的小姑娘，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他沉默了片刻，沉声道：“让你娘别担心，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爹，你留下。”叶蓁蓁果断拒绝，“火堆需要人看着，万一熄了就麻烦了。而且，他也需要人照顾。我一个人，目标小，行动更方便。”
她不给父母再反对的机会，从地上捡起一根最粗壮的枯枝，用打火机点燃，做成一个简易的火把，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向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矿道走去。
“蓁蓁！你小心啊！”刘氏的呼喊声，在身后响起，带着浓浓的哭腔。
叶蓁蓁没有回头，只是举起火把，用力挥了挥。
橘红色的光晕，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温暖的弧线，很快，便被更深沉的黑暗所吞没。
确认已经走到了父母视线之外的拐角，叶蓁蓁立刻将手中的火把熄灭，同时心念一动，一支小巧而光线强劲的LEd手电筒，便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啪嗒。”
一道雪亮的光柱，瞬间刺破了眼前的黑暗，将前方的一切照得恍如白昼。
这才是她真正的依仗。
借着强光，叶蓁蓁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边快速向矿道深处走去。洞壁上，随处可见镐头挖掘的粗糙痕迹，地上那条废弃的轨道锈迹斑斑，周围散落着一些不知名的矿石，在光照下反射着幽微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的、混合着泥土与金属腥气的味道。
她并没有真的指望能找到什么前人遗留的物资。她所要做的，只是找一个合适的、看起来足够“幸运”的地方，将空间里的东西取出来。
走了约莫百十来米，她发现了一个塌陷了一半的岔路口，一堆碎石和腐朽的木料堵住了去路，看起来像是很久以前发生过矿难。
就是这里了。
叶蓁蓁将手电筒用嘴咬住，开始她的“表演”。
她先是心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粗布口袋，里面装着半袋小米。接着，她又取出一个装满了清水的牛皮水囊，和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的铁锅。这些都是她末世时搜集的野外生存物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她将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塞进那堆乱石和朽木的缝隙里，又在上面撒了些尘土，做出一副被掩埋了许久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点燃火把，关掉手电，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混合着惊喜和不敢置信的语气，朝着来路高声喊道：“爹！娘！你们快来！我找到东西了！”
声音在悠长的矿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没过多久，叶明远举着一根燃烧的木枝，和刘氏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蓁蓁！你没事吧？找到什么了？”叶明远气喘吁吁地问，脸上满是担忧。
叶蓁蓁指着那堆乱石，脸上洋溢着恰到好处的兴奋：“爹，你看！这里好像塌过，我刚刚用火把一照，发现石头缝里，好像……好像塞着一个布袋！”
说着，她当着父母的面，费力地搬开几块石头，从里面“艰难”地拖出了那个粗布口袋，和那个牛皮水囊。
当那半袋金灿灿的小米，和那个鼓鼓囊囊的水囊，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叶明远和刘氏面前时，夫妻俩彻底惊呆了。
“这……这……老天爷开眼啊！”刘氏激动得语无伦次，她颤抖着伸手，摸了摸那袋小米，又摸了摸那个水囊，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是真的……是吃的……是水……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叶明远也是虎目含泪，他激动地拍着女儿的肩膀，连声说道：“好！好！好！我女儿有福气！有福气啊！”
“应该是以前的矿工或者躲避战乱的人藏在这里的，后来大概是没能回来取。”叶蓁蓁为这桩“奇迹”找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此刻，没有人会去深究这背后的逻辑。在绝境之中，这样一份从天而降的生机，足以让他们相信任何解释。
一家人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带着这救命的粮食和水，返回了火堆旁。
叶蓁蓁又“幸运”地从布袋里翻出了那个小铁锅。
当清水被倒入锅中，架在火上，再撒入一把金黄的小米，那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米香，便开始在整个洞穴里弥漫开来。
“咕嘟……咕嘟……”
锅里，乳白色的米粥翻滚着，冒着一个个幸福的泡泡。
一家人围着火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口小锅，仿佛在看什么绝世珍宝。那不仅仅是一锅粥，那是他们的命，是劫后余生的第一口热食，是活下去的希望。
粥，很快就熬好了。
没有碗，叶蓁蓁便用手电筒的外壳当做临时勺子，先给父母一人盛了半锅。
刘氏和叶明远也顾不上烫，捧着那滚烫的铁锅，小口小口地喝着，眼泪混着米粥，一起吞进了肚子里。那种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再暖到心里的感觉，几乎让他们生出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叶蓁蓁自己也喝了一些，然后将剩下的，晾到温热。
她端着小锅，走到萧衍身边，像之前喂药一样，将他扶起，枕在自己腿上，用手指蘸着温热的米粥，一点一点地，涂抹在他干裂的嘴唇上，再缓缓送入。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这一次，昏迷中的男人，竟开始有了微弱的吞咽动作。
看着那救命的米粥，终于被他咽下了一些，叶蓁蓁心里，那根紧绷了一天一夜的弦，才算是真正地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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