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项挑战的余波，如同万年寒冰，冻结了整个擎天山顶的气氛。
天才道心破碎的哭嚎声渐渐平息，不是因为释然，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和麻木。无数道目光，如同看着深渊魔神般，死死盯着那个靠在柱子旁、似乎又快睡着的白衣少年。
高台上，昊阳宗的元婴大长老，以及其他几位气息渊深、明显同为元婴期的各宗老祖，脸色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们互相对视，眼中充满了惊疑、忌惮，以及一丝难以压制的贪婪！
此子身上定有惊天秘密！或是身怀逆天至宝，或是得了太古传承！否则绝不可能有如此违背常理的表现！
但无论是什么，都足以让元婴修士为之疯狂！
然而，无人敢轻举妄动。方才那叩天碑化粉的一幕太过骇人，谁也不想当出头鸟，去试探那深不见底的深浅。
大会的气氛，已然彻底变质。
最终，还是昊阳宗大长老干咳一声，强行将大会流程拉回正轨，只是声音不再如之前那般洪亮自信，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五项挑战已毕。接下来，便是本届天穹大会最后一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项——‘问道’。”
“问道”环节，并非比武，也非试炼，而是由大会主持者提出一个关于“道”的宏大的问题，所有参会者皆可阐述自身理解。最后由诸位元婴老祖共同评判，选出最有见地、最能引人深思的回答。此环节关乎宗门底蕴和弟子悟性，历来备受重视。
大长老目光扫过下方依旧处于震惊恍惚状态的众弟子，沉声开口，声音蕴含着元婴道韵，试图抚平众人心绪：“今日之问便是——‘天为何物？’”
“天为何物？”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包罗万象，无穷深远。可以指苍天、天道、天理、天命、乃至修行之天途...答案因人而异，因道而异，最能体现一个修士的认知和格局。
问题一出，果然稍稍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一些心性尚可的天才弟子渐渐从白辰带来的阴影中挣扎出来，凝神思索，试图在这最后的环节挽回一丝颜面。
很快，有弟子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敬畏：“天者，至高无上，造化万物，运转规则，乃我等修士敬畏追寻之终极！”
接着，又有人慷慨陈词：“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乃大道显化，刚毅运行，吾辈修道，当效法天道，坚韧不拔！”
“天心即民心，天意即民意！修行亦当心怀苍生，此乃顺应天意！”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故修行需平衡阴阳，持中守正！” “吾以为，天乃樊笼！修行便是逆天而行，打破枷锁，求得真我超脱！”
各种见解纷纷出炉，或敬畏，或效法，或顺应，或逆反...皆有其道理，引得高台上元婴老祖们偶尔颔首，会场气氛稍稍回暖。
昊阳宗少主也强压下心中的挫败和阴影，整理衣冠，朗声道：“天者，乃规则之总和，秩序之化身。吾辈修士，当明晰规则，利用规则，最终...执掌规则！方为通天正道！”此言一出，颇具气势，引得不少赞同之声，几位元婴老祖也微微点头。
很快，轮到青岚宗了。
前面几名青岚宗弟子战战兢兢，说的也都是些中规中矩、毫无新意的理解，很快淹没在众人的讨论中。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那个一直沉默、仿佛置身事外的白衣少年身上。
他会有什么高论？ 还是再次语出惊人？
赵青河和刘长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既期待又害怕。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白辰似乎终于被这持续的安静吵得无法安心打盹，他缓缓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眼神慵懒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高台上的元婴大长老身上。
“问完了？”他懒洋洋地问道，仿佛刚睡醒还没搞清楚状况。
大长老眼角抽搐了一下，强忍不悦，沉声道：“白辰，对于‘天为何物’，你可有见解？”
白辰揉了揉眼睛，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随口反问道：
“天？” “你是在跟我说话？”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就像是在确认对方是不是在叫自己。
然而，就在他这句看似无厘头的反问脱口而出的瞬间——
轰隆！！！！
九天之上，毫无征兆地，炸响了一声前所未有的恐怖雷霆！
这雷声并非普通的雷鸣，而是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威、大道震怒之意的巨响！震得整个擎天山脉都为之剧烈摇晃！所有修士，包括高台上的元婴老祖，全都心神剧震，气血翻腾，差点站立不稳！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间风起云涌！无尽的黑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层层叠叠，压得极低！云层之中，不是电蛇，而是无数条如同山脉般巨大的紫色天雷巨龙在翻滚、咆哮！毁灭的气息笼罩了整个世界！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星海、威严如狱的意志，骤然降临！牢牢锁定了擎天山顶！
在这股意志面前，什么元婴威压，什么宗门气势，都渺小得如同尘埃！所有人都感觉自身仿佛变成了暴怒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甚至连思维都要被冻结！
“天...天怒？！” “是天道意志！真正的天道意志降临了？！” “因为他那句话？！他问了天是什么？！然后天...回答了？！” “不！不是回答！是...是警告？！还是...恐惧？！”
所有人都吓傻了，魂飞魄散！就连那些元婴老祖，也个个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苍穹之上的恐怖意志，只需一丝，就足以让他们形神俱灭！
而这一切，似乎都源于白辰那随口的一句反问！
白辰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天空，以及云层中翻滚的紫色雷龙，微微蹙了蹙眉，低声嘟囔了一句：
“吵什么吵...” “打个雷这么大声...”
他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漫天雷霆的轰鸣。
而随着他这句带着些许不满的嘟囔，那漫天翻滚咆哮的紫色雷龙，猛地一滞！
那浩瀚恐怖的天地威压，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层层叠叠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露出了后面依旧晴朗的天空。阳光重新洒落，仿佛刚才那灭世般的景象只是一场幻觉。
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山顶上那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所有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被冷汗浸透的模样，证明那绝非幻觉！
整个广场，数万修士，包括元婴老祖，全都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呆滞地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抱怨了一句“打雷太吵”，然后又开始揉眼睛的白衣少年。
问道？ 天为何物？
他不需要回答。 他...直接问天了。 而天...用一场近乎灭世的雷霆...回应了他？！
这已经不是理解了，这他娘的是召唤啊！！！
良久，良久。
昊阳宗大长老才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脖子，看向身边其他几位同样失魂落魄的元婴道友，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尽的恐惧和茫然：
“本届...天穹大会...‘问道’环节...” “到此...结束...”
还评什么？ 选什么最有见地的回答？ 谁敢评？！ 谁能评？！
在那句引来天威的反问面前，之前所有关于“天”的理解和阐述，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不值一提！
青岚宗... 白辰...
所有元婴老祖的心中，都深深地刻下了这两个名字，以及那无法言喻的大恐怖。
赵青河和刘长老已经彻底麻木了，站在原地，如同两尊风化的石像。
而白辰，看着迅速放晴的天空，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下安静了。” “可以继续睡了。”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无视了全场那仿佛看待“天道亲爹”般的目光，重新找柱子靠好，闭上了眼睛。
天穹大会，在一片诡异的、信仰崩塌般的寂静中，悄然落幕。
但所有人都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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