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如同冰锥,刺破了无敌门上空最后一丝缓和的气氛。
空间裂缝缓缓蠕动,并未立即闭合,仿佛一道丑陋的伤疤烙印在天空。以那锦衣华服的中年人为首,数道身影彻底踏出虚空,凌空而立,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这片在他们看来“简陋不堪”的山门。
恐怖的化神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比之前玉简所带来的更加强横和直接。山林寂静,飞鸟绝迹,连风声都仿佛被这股威压扼住。空气变得粘稠,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
云阳肌肉紧绷,体内气血轰鸣,硬生生顶着这股威压站直了身体,像一尊守护山门的蛮古石像,眼神警惕地盯着上空的不速之客。陆远脸色更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双手悄然缩回袖中,指间已有几枚刻画着细密符文的小巧阵盘在无声旋转。秦双儿指尖凝聚的剑意愈发凝练,仿佛下一瞬就要脱手而出,斩向那威压的源头。敖青周身血焰翻腾,龙凰威压与化神威压隐隐对抗,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太古的咆哮,她眼神冰冷,充满了被挑衅的怒意。
唯有白辰,依旧保持着那个慵懒的姿势,甚至还将指间那枚不再震颤的玉简拿到眼前,随意地翻看了一下,仿佛在鉴定一件寻常的古物。然后,他像是才注意到天上来了人,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望向那为首者。
四目相对。
吴邪的眼神锐利、阴鸷,蕴含着三千年的积怨、嫉妒,以及一种终于占据上风、可以肆意宣泄的快意。而白辰的眼神,平静、深邃,甚至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惺忪,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就像在看一个……吵闹的陌生人。
这种平静,彻底激怒了吴邪。
“白辰!”吴邪的声音带着化神法则的共振,震得下方屋舍瓦片簌簌作响,“三千年!你竟然龟缩在这种灵气稀薄、穷山恶水的角落里?连个像样的护山大阵都没有,山门破败得如同荒野山神庙!真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间简陋的屋舍,扫过云阳劈砍的龙血木柴堆,扫过陆远地上那“幼稚”的星图,最终落回白辰身上,那眼神中的讥讽与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看看你这副模样!”吴邪嗤笑一声,“粗茶淡饭,躺在这破摇椅上,与这些……”他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云阳几人,在敖青身上略微停顿,闪过一丝惊疑,但随即被更大的不屑掩盖,“……与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为伍?当年名震暗夜,令诸强闻风丧胆的‘无影’,竟沦落至此?当真是可笑,可悲!”
他一步踏出,身形瞬间出现在离地面更近的虚空,化神威压更加集中地压迫下来,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少在那里装模作样!把浅浅交出来!我知道她就在这里!”
面对这连番的斥责、嘲讽和质问,白辰终于有了点不同的反应。他轻轻放下那枚血色玉简,将其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木凳上,与那杯粗茶并列。然后,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平静地迎上吴邪那咄咄逼人的视线,嘴唇微动,吐出了三个字:
“喝茶吗?”
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那磅礴的化神威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云阳、陆远、秦双儿都是一怔,随即眼神变得有些古怪。敖青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维持住那愤怒的表情。
吴邪脸上的肌肉猛地一僵,那酝酿了三千年的怒火和质问,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一种极致的荒谬感和被轻视的屈辱感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你——!”吴邪气得周身血煞之气翻涌,空间都在他身侧微微扭曲,“白辰!你当我是在与你叙旧吗?!交出上官浅浅!否则,休怪我不念当年那点微末情分,踏平你这破烂山门!”
他身后的几道身影也适时散发出强大的气息,皆是金丹境的好手,其中一名面容忠厚、眼神却偶尔闪过精光的青年(程度),以及一位明眸皓齿、此刻却面带忧色的少女(吴雪儿),也都在列。程度的目光低垂,似乎在恭敬聆听宗主训话,但眼角的余光却极其隐晦地扫视着无敌门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后山方向。吴雪儿则是好奇又担忧地看着下方那个被父亲如此斥责却依旧淡然的白衣青年,以及他身边那几个看起来……颇为特别的弟子。
白辰对于吴邪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杀气恍若未觉,他甚至伸手端起了旁边那杯粗茶,轻轻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小口,然后微微皱眉,似乎对茶的味道不太满意。
放下茶杯,他这才重新看向脸色已经铁青的吴邪,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放屁!”吴邪再也维持不住那刻意营造的居高临下,怒吼道,“我以‘同心锁魂印’感应,浅浅的气息最后消失之地就在这附近!除了你这藏污纳垢之所,还能是哪里?定是你将她囚禁于此!说!你将她藏在何处?”
藏污纳垢?囚禁?
这几个字眼让云阳眼中怒火升腾,陆远眼神微冷,秦双儿指尖的剑意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敖青更是冷哼一声,血焰暴涨:“哪里来的野狗,在此狂吠!滚出去!”
吴邪目光骤然转向敖青,化神威压如同山岳般向她压去:“区区一头血脉不纯的孽龙,也敢聒噪?找死!”
敖青怒极,龙凰真身虚影在身后一闪而逝,青金色血焰冲天而起,硬生生抵住了那股威压,虽然被震得后退半步,气息微乱,但那不屈的傲意与至高血脉的潜力,让吴邪眼中再次闪过惊异。
白辰轻轻抬手,示意敖青稍安勿躁。他看向吴邪,眼神里终于多了一丝别的情绪,那是一种……类似于看顽童胡闹的无奈。
“吴邪,”他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声音平淡,“三千年了,你还是这般……执着于表象。”
他指了指周围的青山绿水,简陋屋舍,又指了指自己,以及身边的弟子们。
“你觉得是落魄,我觉得是自在。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至于踏平山门……”
白辰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慵懒起来,他重新躺回摇椅,闭上了眼睛,仿佛对着空气说道:
“你若觉得能做到,便试试。”
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却比任何慷慨激昂的宣言更显底气。那是一种源于绝对实力的漠然,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吴邪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下方那个再次闭上眼睛,仿佛随时会睡去的男人,一股前所未有的憋闷和暴怒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他感觉自己积蓄了三千年的力量,所有的准备和算计,在对方这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软硬不吃的态度面前,如同打在了空处,无比难受。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只有那无形的威压在空气中碰撞,激荡起细微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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