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无敌门内的宁静依旧。云阳码好了柴,正拿着一块粗布,仔细擦拭着斧刃,眼神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绝世神兵。 秦双儿已结束调息,正拿着一卷古朴的剑谱静静翻阅,偶尔抬眼,目光落在虚无处,似在印证心中所想。
陆远面前的周天星图却并未散去,反而愈发璀璨。他眉头紧锁,指尖快速点动,一颗颗星辰虚影随着他的动作明灭闪烁,轨迹玄奥。 与清晨时分的悠然推演不同,此刻他的额角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略微急促了些。
那原本悠然打着盹的毛驴,似乎也被这股无形的凝重气氛影响,耳朵不安地转动了几下,抬起头,用那双灵性的大眼看了看陆远,又疑惑地望了望依旧闭目养神的白辰。
“不对劲……”陆远喃喃自语,声音低沉。
云阳放下擦拭好的斧头,走到陆远身边,他个头高大,投下的阴影几乎将陆远整个笼罩。 他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问:“四师弟,咋了?算出啥好东西了?是哪里有宝贝出世吗?”
陆远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星芒一引,星图中一片区域的星辰骤然变得黯淡,甚至有几颗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赤红色。 “三师兄,并非吉兆。你看这片星域,对应东南方的人间疆土,煞气冲霄,兵戈之象已成。更有几缕……极为隐晦的晦暗气息掺杂其中,非妖非魔,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吞噬与混乱之意。”
他顿了顿,指尖点向那几颗赤红星子,语气凝重:“尤其是这里,星光轨迹霸道绝伦,气运之盛,如烈火烹油,但其光芒深处,却缠绕着这些晦暗丝线,仿佛……仿佛是被某种东西寄生或引导着,飞速壮大。”
云阳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抓住了关键词:“人间打仗了?还有邪门的东西?” 他捏了捏碗口大的拳头,骨节发出噼啪轻响,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要不要俺下山去看看?帮帮那些受欺负的百姓!”
“帮?你怎么帮?” 清冷的声音传来,秦双儿不知何时已合上剑谱,走了过来。她目光扫过那片赤红的星域,眼神锐利如剑,“战端一开,因果纠缠。你贸然介入,是帮一方屠戮另一方,还是将两边都打服?若那晦暗气息真如四师弟所言,背后恐有更大图谋,你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她的话语像一盆冷水,浇在云阳头上。云阳张了张嘴,最终颓然放下拳头,闷声道:“二师姐说得对……是俺想简单了。” 他虽然憨直,却不傻,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光靠拳头就能解决的。
陆远点了点头,补充道:“二师姐所言极是。而且,据我推演,这战乱蔓延极快,非寻常王朝更替。那气运鼎盛之处,近日崛起一位名为‘林凡’的少年,人称‘天运之子’。传闻他身负惊天机缘,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更兼手段铁血,凡有不服者,尽数屠灭,已接连踏平数个不肯归附的宗门与城池。”
“‘天运之子’?” 秦双儿轻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讥诮,“这世上,哪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天运。” 她经历过家族巨变,深知力量与代价往往成正比。
“是啊,”陆远叹了口气,“观其星象,气运虽盛,却无堂皇中正之象,反而带着一股急功近利的戾气。那些晦暗丝线,恐怕便是其飞速崛起的代价,或者说……根源之一。”
就在这时,一直卧在白辰脚边的毛驴突然打了个响鼻,用力甩了甩脑袋,似乎对空气中弥漫的凝重气息感到不适。
一直仿佛睡着的白辰,终于有了动静。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依旧慵懒,深处却仿佛倒映着周天星辰,只是轻轻一瞥,陆远面前那躁动不安的星图便悄然稳定下来,赤红之色也淡化了几分。
他没有评论星象,也没有谈论林凡,只是目光掠过三个徒弟,最后落在山门之外,那片广袤的人间,悠然开口:
“昨日,为师神游万里,见一城破,流民如蚁,啼哭之声闻于荒野。”
他的声音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画面感,让云阳握紧了拳,让秦双儿蹙起了眉,让陆远屏住了呼吸。
“又见一老翁,于废墟中刨食,得一僵饼,自分一半与垂死邻童。”
白辰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然,草芥亦有其挣扎求生之光。”
他收回目光,重新拿起一片树叶把玩着,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但弟子们却都沉默了。云阳眼中是愤怒与不忍,秦双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追忆与复杂,陆远则陷入了更深的思索。
无敌门超然物外,但门内的人,心却并非铁石。
山风拂过,带来远方隐约的喧嚣,那是人间烽火的气息,正一点点渗透进这片世外桃源般的宁静。
陆远散去星图,站起身,望向东南方向,低声道:“看来,这世间,真的要不太平了。”
而躺椅上,白辰已然重新合上眼,唯有唇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不知是嘲弄,还是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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