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在云州城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静安居成了他安稳的修炼之所,白鹭书院的书库则为他提供了丰富的知识给养。他白日里或去书库查阅典籍,或于城中体察世情,夜晚则在家中打坐练气,研习《三算天书》,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这一日,他路过城北的“鬼市”。所谓鬼市,并非真有鬼怪,而是天不亮时开市,日出即散的一种集市,多贩卖一些来路不明、真假难辨的古董旧物、奇珍异宝,是捡漏和冒险者的乐园。林正对此类地方颇有兴趣,时常来逛逛,凭借《三算天书》的望气之术和日渐敏锐的灵觉,倒也淘到过几件蕴含微弱灵气的古玉或残破法器碎片,用于辅助修炼。
今日鬼市人头攒动,颇为热闹。林正信步闲逛,目光扫过一个个地摊。突然,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摊位前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面色蜡黄、眼神闪烁的干瘦汉子,摊子上摆满了各种锈迹斑斑的铜钱、缺角少边的玉佩、以及一些看不出用途的破烂玩意儿。
吸引林正注意的,是一串随意丢在角落、沾满油污和泥土的佛珠。佛珠由某种深褐色的木质制成,大部分珠子已经磨损得看不清纹路,显得破旧不堪。然而,在林正的感知中,这串佛珠却隐隐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精纯的灵性波动!这股波动并非祥和庄严,反而带着一丝……狂放不羁的意味?
他不动声色地蹲下身,随手拿起一枚生锈的铜钱把玩,状似无意地问道:“老板,这串珠子怎么卖?”
摊主瞥了一眼那串破佛珠,撇撇嘴道:“嗨,这破烂玩意儿,是前些天收废品搭来的,小哥你要喜欢,给十个铜板拿走算了。”
林正心中一动,十个铜板,几乎是白送。他放下铜钱,拿起那串佛珠。入手沉重,木质坚硬,虽然污秽,但指尖能感受到一丝温润。他运转一丝真气探入其中。
嗡!
真气进入佛珠的瞬间,林正脑海中仿佛响起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戏谑意味的嗤笑!紧接着,一股混乱而庞杂的意念碎片冲入他的识海——有诵经念佛的庄严,有酒肉穿肠的恣意,有怒目金刚的威严,也有嬉笑怒骂的癫狂……种种矛盾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最终汇聚成一股“百无禁忌、我自逍遥”的奇异韵味!
“器灵?!这佛珠竟孕育出了器灵?!”林正心中大惊。能孕育器灵的法宝,绝非寻常之物!而且这器灵的属性,似乎与佛门正统的庄严慈悲格格不入,反而更近于传说中的“狂禅”或“破戒僧”!
他强压住心中的波澜,面色平静地对摊主道:“十个铜板就十个铜板吧,看着还挺古朴,我拿回去洗洗。”说着,爽快地付了钱。
摊主见他真买这破烂,乐得省事,也没多想。
林正将佛珠揣入怀中,快步离开了鬼市。回到静安居,他立刻紧闭门窗,将这串佛珠置于净水之中,小心清洗。污垢褪去,佛珠露出了本来面目,深褐色的木质上隐约可见细密的天然纹理,虽然依旧陈旧,却透出一股古拙之气。
他将其擦干,放在掌心,再次凝神感应。
这一次,那器灵的回应清晰了许多。一个懒洋洋、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声音,直接在他心间响起:
“啧,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来了个有点意思的小家伙。身上既有道门的推演天机之能,又沾了点佛门的因果缘法,还有点……嘿,说不清道不明的野路子。有意思,真有意思!”
林正心中凛然,以神念回应:“阁下是何方神圣?为何栖身于此珠之中?”
“神圣?哈哈哈!”那声音大笑起来,充满嘲讽,“老子可当不起‘神圣’二字!老子乃‘破戒’,这串‘菩提子’的前任主人,是个不守清规的疯和尚,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呃,大概也没留多少。他坐化后,一点真灵不昧,加上这串他盘了一辈子的念珠沾染了他的疯癫气,就莫名其妙养出了老子我!”
破戒?菩提子?疯和尚?林正心中快速闪过这些信息。菩提子乃是佛门圣物,能滋养神魂,清明心智。但这器灵“破戒”的性格,却与菩提子的祥和属性截然相反,形成了奇特的矛盾统一。
“那你为何找上我?”林正问道。
“找上你?小子,别自作多情了。”破戒嗤笑道,“老子是被你身上的气息吸引醒的。你练的那劳什子功法,窃窥天机,最易沾染因果,心神受损。而这菩提子,偏偏有安定神魂、抵御心魔之效。至于老子的性子嘛……嘿嘿,看你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主,说不定合得来呢?”
林正沉默。破戒的话虽不中听,却点中了他的要害。《三算天书》修炼越深,对心性要求越高,极易因推演天机而心神损耗,甚至被因果反噬。这菩提子若能安定神魂,确是急需之物。但这器灵“破戒”亦正亦邪,与之相伴,福祸难料。
“小子,别犹豫了。”破戒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老子虽不是什么好鸟,但讲究个‘缘法’。你唤醒了我,便是缘。老子寄居此珠,与你相伴,可助你抵御心魔,清明灵台。至于代价嘛……偶尔陪老子聊聊天,解解闷,遇到什么好玩的事,让老子也瞧瞧热闹就行。如何?这买卖你不亏!”
林正权衡利弊。这“破戒”器灵看似狂放不羁,但言语间并无恶意,反而透着一股奇异的坦诚。与之为伴,虽有一定风险,但菩提子对修炼《三算天书》的助益,确实难以抗拒。
“好!”林正下定决心,“既然如此,你我便结个伴。但有三约:一不可助我为恶,二不可窥我隐私,三不可妄动杀念。”
“啰嗦!”破戒不耐烦地道,“老子最烦条条框框!不过……你这三条,倒也不算过分,依你便是!快快快,把这珠子戴手上,老子闷死了!”
林正微微一笑,将菩提子佛珠戴在左手腕上。珠子触手温凉,一股平和的气息缓缓流入体内,滋养着神魂,让他感觉头脑格外清明。而“破戒”那活跃的意念,则如同一个看不见的伙伴,潜伏在珠内。
“嘿嘿,这才对嘛!”破戒满意地道,“小子,你这宅子风水不错,就是太安静了。明天不是有那劳什子文辩会吗?带老子去瞧瞧热闹!老子倒要看看,现在的读书人,还有没有当年那种‘呵佛骂祖’的胆气!”
林正莞尔。这破戒佛珠,看来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不少“惊喜”。不过,有它在,或许未来的路,会少几分寂寞,多几分……意想不到的趣味。
他抚摸着腕上的佛珠,感受着神魂传来的安宁与器灵传来的躁动,一种奇妙的平衡感油然而生。
云州城的日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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