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年深秋的清溪村,天亮得比往常都早。薄霜铺在瓦沟上,像撒了一把碎盐,被第一缕阳光轻轻一照,便闪出细碎的银光。土路被夜露浸得发软,踩上去“咕叽”一声,泥点从鞋底溅起,落在裤脚上,像谁不小心泼上去的墨汁,却带着泥土特有的清甜。
林家小院的院门虚掩,门楣上那串干辣椒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红得发亮,像给清晨点了一串小灯笼。院角的老槐树叶子已经黄透,风一吹,叶片打着旋往下落,飘在青石板上,“嚓”一声轻响,像给大地铺了一层碎金箔。
厨房里,赵秀兰正蹲在咸菜缸边翻萝卜干。缸是青花瓷的,沿口缺了一小块,却不影响它冒出的白泡——盐粒在缸里“咕嘟咕嘟”地响,像一群调皮的小鱼在吐泡。她手里的木耙子一上一下,翠绿的萝卜干被翻得满身盐花,咸香味顺着锅盖缝钻出来,混着院外飘进来的桂花香,把日子烘得软乎乎。
木工角那边,林建国也没闲着。他穿着藏蓝工装,袖口卷到肘弯,露出的小臂沾着木屑,像撒了一把金粉。他左手扶刨,右手推拉,刨子“沙沙”地走,松木的木屑像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脚边,堆成一座小小的“雪山”。他正给晓阳修那辆快散架的小木车——车轴松了,得重新刨块新木楔子楔进去。晓阳蹲在旁边,小手托着腮,眼睛跟着刨子转,嘴里小声数着:“一下、两下、三下……”
堂屋门口,林老太坐在藤椅上,银发被黑布帕子包得整齐,帕角别着铜顶针,针尖在晨光里闪一下。她膝头放着针线笸箩,里面码着不同颜色的线轴:红的缝被面,蓝的补衣服,浅粉的是晓梅穿旧的碎花布拆的。她正缝补晓阳磨破的袜跟,针脚密得像鱼鳞,每缝一针,嘴里就轻轻“嘿”一声,像在跟岁月较劲。
“咚咚咚——”
院门被敲响,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股子喜气。
“林大哥在家吗?我是拆迁办的小王!”
建国放下刨子,手上的木屑也没顾上拍,笑着迎出去:“王同志,快进来坐!秀兰,倒杯热水!”
王同志拎着个蓝色文件夹,皮鞋踩在青石板上,沾了点露水,像给鞋面绣了几颗小珍珠。他进了院,先被满院的萝卜干香味熏得深吸一口气,又看见八仙桌上那盆刚蒸好的红薯干,金黄透亮,忍不住笑道:“您家这日子,过得真讲究!”
赵秀兰擦擦手,从厨房端出热水,搪瓷杯印着“劳动光荣”,杯沿冒着白气:“王同志,先喝口水,暖暖手。”
王同志接过杯子,却没急着喝,先从文件夹里抽出张A4纸,纸页边缘印着“清溪村拆迁补偿预估单”的红字,像给平淡的清晨点了一抹喜庆。
“林大哥,跟您说个好消息——您家的初测结果没问题,补偿预估单下来了,我给您送过来。”
建国双手接过,指尖微微发颤——不是激动,是谨慎。他没急着看,先把单子放在八仙桌上,又转身去扶林老太,还喊了晓梅和晓阳:“都过来看看,预估单下来了。”
晓阳正趴在地上玩铁皮青蛙,听见喊声,一蹦三尺高:“爸,是不是能住新楼了?我的小木车能放进去吗?”
晓梅也放下作业,手里还攥着支铅笔,像随时准备记重点:“我想看看新家离学校近不近。”
林建业今天没去镇上打工,正在里屋整理行李,听见动静也凑过来,看见预估单上的“180万”,眼睛亮了亮,却没咋呼,只小声说:“哥,这数比我预想的多。”
建国把预估单摊平,手指在条款上慢慢划,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被拆迁人:林建国
合法面积:120平
补偿方式:产权调换+货币补偿
产权调换:2套80平安置房(安置区3号楼1单元101、102室)
货币补偿:180万元整(含房屋补偿、装修补偿、搬迁费、过渡费)
预计到账:30日内
违约责任:若逾期交房,按每月2000元支付租金补偿……”
他念完,屋里静了几秒,只有晓阳的铁皮青蛙“咔嗒”一声,像给这段平静加了个标点。
林老太先开口,老花镜后的眼睛笑得弯弯:“一楼好啊,我这老骨头,爬楼梯费劲。一楼出门就是院子,还能种点青菜,跟咱老院一样。”
赵秀兰也松了口气:“离菜市场近,买菜方便;离晓梅学校也不远,走路十分钟,孩子能多睡半小时。”
晓梅眼睛亮成小灯泡:“真的?那我冬天不用摸黑出门了!”
晓阳蹦到建国身边,小手扒着桌沿:“爸,新楼里能煮红薯粥吗?能放我的小木车吗?”
“能,咋不能。”建国摸摸他的头,“到时候给你搭个小架子,专门放玩具。”
林建业终于憋不住,小声补一句:“哥,装修我帮你盯,我在城里见过不少样式,知道哪儿该省哪儿该花。”
建国笑:“那敢情好,有你帮忙,我放心。”
一家人正说得热闹,院门外传来张婶的声音:“建国在家吗?我来借点盐!”
赵秀兰赶紧起身,冲王同志使个眼色,小声说:“她肯定是来打听补偿的。”
她走到门口,笑着开门:“张婶,进来坐。盐在厨房,我给你拿。”
张婶拎着空盐罐,眼睛却往屋里瞟,看见王同志坐在八仙桌旁,手里还拿着文件夹,心里立马明白了,笑着说:“王同志也在啊?是不是给建国送补偿单了?”
王同志没接话,只笑了笑。建国打岔:“张婶,借多少盐?我让秀兰多给你装点,自家腌的,够吃一阵子。”
张婶没心思借盐,凑到桌旁,眼睛往预估单上瞄:“建国,你家补偿咋样?能分几套房?补多少钱啊?我听老周说,你家面积大,肯定比我家多不少。”
赵秀兰端着盐罐出来,递到她手里,声音温和却带着分寸:“张婶,这只是初测预估,等最终签了协议再说,现在说早了,怕传出去惹闲话。”
张婶接过盐罐,却没走,还想再问,王同志站起来:“林大哥,我还有别家要送单子,先走了。”
建国送他出门,张婶也只能跟着走,嘴里还嘟囔:“啥时候定了,跟我说一声啊,咱也好参考参考。”
送走王同志和张婶,全家又围坐在八仙桌旁。
赵秀兰端来红薯粥,稠得能立住勺子,粥面结了一层金黄皮,像给粥戴了顶纱帽。她给每人盛一碗,又端来碟刚蒸的红薯干,金黄透亮,甜香扑鼻。
晓阳捧着碗,喝一口,甜得眯起眼:“妈,新楼里还能煮红薯粥吗?”
“能,咋不能。”赵秀兰笑,“新楼有厨房,比咱家灶台还干净,煮出来的粥更香。”
林老太咬着红薯干,慢慢嚼:“补偿单虽好,可别急着签,等最终细则下来,把条款看仔细,尤其是交房时间和违约责任,别出岔子。”
“我知道,妈。”建国点头,“明天我去村委会,把证件再核对一遍,顺便问细则啥时候下来。”
林建业补充:“装修我帮你盯,给妈房间装个扶手,卫生间铺防滑砖,省得她摔着。”
晓梅也说:“爸,新家给我留个小书桌,我要放课本和笔记本。”
“留,肯定留。”建国笑,“你明年要考高中,得有个安静地方学习。”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像给未来的日子搭积木,一块一块,稳稳当当。
院外,远处传来“滋滋”的电焊声——李叔还在加固那歪歪扭扭的铁皮房,火星子溅在雨后的泥地上,瞬间熄灭,像不合拍的鼓点。
林家没人理会这声音,他们低头喝粥,小声聊着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补偿多少,不管住新楼还是老院,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气气,把日子按规矩过踏实了,比啥都强。
建国抬头看了眼窗外的老槐树,叶子已经黄透,风一吹,打着旋往下落,却落得安稳。他想起拿到预估单时的心情——没有激动,只有踏实:这120平,不是靠抢建,不是靠吵闹,是靠当年盖房时按规矩办的手续,是靠这些年踏实过日子攒下的口碑,来得心安理得,花得也能问心无愧。
“等最终签了协议,咱去看看安置房。”建国放下粥碗,擦了擦嘴,“带着妈和孩子,看看房间大小,规划规划家具咋放。”
“好啊。”赵秀兰点头,给老太又盛了碗粥,“让妈看看一楼的院子,能不能种青菜,她肯定喜欢。”
林老太喝着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住啥都好。这预估单是好,可日子还得一天一天过,踏实最重要。”
晓阳没听懂大人的话,却知道新家能放他的小木车,能煮红薯粥,他捧着碗,又喝了一口,甜香裹着暖意,在心里慢慢散开——原来最好的日子,不是有多少补偿,不是住多新的楼,是能跟家人一起喝粥,一起聊家常,一起盼着平平淡淡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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