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位上的老人，也就是“圆桌”的最高领袖，大长老，那一句“重新认识一下”的话音落下后，整个圆形会议室，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一次的寂静，与之前那种充满了轻蔑与压迫感的氛围，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猎人看到一只本以为是绵羊的猎物，突然露出了史前凶兽的爪牙后，那种混杂着震惊、忌惮、与一丝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军工大鳄瓦莱里乌斯的脸色，比圣十字堡外那千年的冰雪还要苍白。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双目失神，嘴唇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刚刚在那块全息屏幕上，被公开处刑的不是他的商业机密，而是他的灵魂。
那个始终在把玩着手上戒指的中东石油亲王，此刻，早已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他那双因为纵情享乐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第一次真正聚焦在了林阳的身上，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看待暴发户的鄙夷，只剩下深深的，如同在凝视一片深渊的审慎。
而那位盘着核桃的华人老者，更是停止了呼吸一般，死死地盯着林阳，仿佛要将这个年轻人的每一个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啪……啪……啪……”
大长老那缓慢而又清晰的掌声，是此刻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音。
他站起身，苍老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如同万年古井般，波澜不惊的笑容。
“林先生，你赢得了我们的尊重。”
“我想，这样重要的话题，或许不适合，在这种场合继续讨论了。”
他对着会议室的一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允许我，以个人的名义，邀请您到我的书房，进行一次更深入的，私人会谈。”
这番话，给了在场所有人一个台阶下。
一场即将失控的当众对决，被他用这种方式，巧妙地转入了一场更私密的，幕后交易。
“当然。”
林阳平静地接受了邀请。
他知道，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
在大长老那个沉默如影子的老管家的引领下，林阳穿过了一条幽暗的走廊，来到了城堡最深处的一间书房。
与外面那充满权谋与冰冷气息的会议室不同，这里，充满了温暖的人间烟火气。
燃烧的壁炉，散发着好闻的松木香。
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塞满了各种泛黄的古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雪茄与墨水的混合香气。
大长老随意地坐在一张宽大的皮质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坐吧，孩子。”
他的语气，变得像一个和蔼的，邻家长者。
“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他为自己点上一根粗大的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充满了野心，也充满了……让人畏惧的力量。”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他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看着林阳，不再提之前那两个选择。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橄榄枝。
“我们，愿意让晨曦资本，成为‘圆桌’的第十三个席位。”
“你，林阳，将成为我们中最年轻的成员。你将与我们，共享这个世界上，所有领域的顶级资源与情报。石油，矿产，科技，政治……你将拥有，俯瞰这个世界的，真正权力。”
这是一个任何野心家，都无法拒绝的，终极诱惑。
加入他们，成为他们。
从一个搅局者，摇身一变，成为这个星球上，最有权势的，那十三个人之一。
然而，林阳只是端起管家为他送上的一杯热茶，轻轻吹了吹气。
“抱歉，我拒绝。”
“嗯？”
大长老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诧异。
林阳放下茶杯，抬起头，迎向他那审视的目光。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加入一场已经过时了的小圈子游戏。”
“而是，来提出一个新的合作框架。”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从今天起，‘圆桌’旗下的所有家族与财团，可以优先获得，投资我旗下所有非核心产业的机会。”
“当然，作为回报，你们也要向我，全面开放你们的资源与市场。”
“至于我那些核心的技术……”
林阳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抱歉，那些是非卖品。你们，不能干涉，不能觊觎，甚至……连问都不能问。”
此话一出，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再次降到了冰点。
大长老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缝。
“你这是在……对我们下达命令？”
林阳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并且……为我们接下来的友好相处，划下几条红线。”
他站起身，走到壁炉前，看着那跳动的火焰，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的技术，我的产业，我的女人。”
“这是我的三条红线。”
“谁碰……谁死。”
最后一句话落下，整个书房内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意，瞬间充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大长老沉默了。
他看着林阳那挺拔如剑的背影，良久，良久。
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得干干净净。
最终，他掐灭了手中的雪茄，缓缓地站起身，向林阳，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我原则上，同意你的框架。”
“具体的细节，我需要和成员们，再讨论一下。”
林阳转过身，与他那只布满了老年斑，却依旧遒劲有力的手，轻轻一握。
“合作愉快。”
一场虚伪的，短暂的休战协议，就此达成。
林阳转身离开了书房。
就在他走后不到半分钟。
军工大鳄瓦莱里乌斯，第一个，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大长老！你真的要答应那个黄口小儿的无理要求吗？！我们应该立刻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
他疯狂地咆哮着。
其余的几位成员，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甘与愤怒。
大长老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杀了他？”
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用什么？用你那些，连防火墙都被人当成废纸一样捅穿的玩具吗？”
瓦莱里乌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那位华人老者不甘心地问道。
大长老重新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一旁的权杖，轻轻地抚摸着。
“文明人，有文明人的战争方式。”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毒蛇般，阴冷的光。
“既然科技和金融，都无法将他一击致命。”
“那就让我们，用最古老，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去查！去把他所有的过去，所有的经历，所有的人际关系，都给我，翻个底朝天！”
“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有谁，是真正无懈可击的。”
“每一条巨龙，都有它的逆鳞。”
另一边。
林阳在老管家那依旧彬彬有礼，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远的引领下，正沿着来时的走廊，向着停机坪的方向，走去。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但在他的心中，警报却早已拉响。
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
这条走廊上的气氛，和他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些垂手侍立的仆人，数量似乎并没有变化。
但他们站立的位置，交错之间，已经隐隐形成了一个个互相支援的攻击阵型。
他们低垂的眼眸下，那种原本只是隐藏着的警惕，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种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杀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林阳知道。
谈判桌上的胜利，似乎惹怒了这头沉睡的雄狮。
现在，对方要用另一种方式，来告诉他。
在这座空中堡垒里，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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