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凤秘境,仿佛是一片被遗忘在时空缝隙中的残破世界,这里没有日月更迭,星辰隐没,唯有永恒燃烧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赤红天空,与无处不在、灼烤着灵魂的燥热气息,共同构成了一幅单调、压抑而危险的画卷。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标尺,只能凭借体内灵力的潮汐涨落来大致揣度光阴的流逝。
在一片被远古时代多次狂暴火山喷发彻底摧毁、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与焦黑碎骨的古老废墟边缘,一块巨大的、仿佛被天神巨斧劈开过的暗红色火山岩斜斜倚靠着,巧合地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不甚起眼的遮蔽洞穴。
楚云指尖灵力凝聚如丝,吞吐不定,如同最富经验的雕刻大师手持刻刀,在岩石内壁与周围几处看似天然的焦黑石柱上,行云流水般镌刻下最后几道繁复而玄奥的隐匿阵纹。
随着他最后一笔灵光内敛,所有刻画下的阵纹如同被唤醒的沉睡精灵,齐齐微光一闪,随即所有光芒尽数收敛入石中。
一股无形无质、却切实存在的阵法波动如同水波般轻柔扩散开来,巧妙地将洞口处所有的气息、光线折射、乃至一丝因灵力运转而产生的微弱空间涟漪都彻底扭曲、掩盖,使其完美地融入了周遭那狂暴、混乱而充满硫磺味的自然环境背景之中。
除非是修为达到周天境后期、并且对阵法一道有极深造诣的强者刻意以神识寸寸扫描,否则绝难察觉此处的丝毫异常。
洞内空间颇为狭窄逼仄,地面堆积着不知沉积了多少万年的厚厚火山灰与细碎砾石,角落里散落着一些早已灵性尽失、质地变得如同焦炭般脆弱不堪的破碎器具残片,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经可能拥有过的短暂文明与辉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而特殊的混合气味——万年尘灰的腐朽、硫磺的刺鼻、以及刚刚被楚云以雷霆手段斩杀的两只试图将此洞作为巢穴的炼魂境五重“熔岩火蜥”所留下的浓郁血腥与皮肉焦糊之气。
那两只火蜥蜴的庞大残骸已被楚云催动一丝朱雀神火,小心地彻底焚化,只留下两颗尚存余温、蕴含着精纯火灵之力的内丹,此刻正静静躺在他的储物袋中,成为了他储备资源的一部分。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一直紧随其后、此刻正背靠着冰凉岩壁微微喘息调息的柳清瑶身上。
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狼狈逃亡、高度紧张的警戒与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让这位平日里清丽绝俗、宛如雪莲般的少女显得风尘仆仆,难掩憔悴。
她俏脸上沾染了无法拭去的烟尘痕迹,几缕青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与颊边,但那双向来清澈沉静如秋日寒潭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比秘境中燃烧的岩浆更为炽烈的担忧与无法化开的焦虑,牢牢地、一瞬不瞬地锁定在楚云身上,仿佛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
“清瑶,”楚云的声音在这狭小闭塞、仿佛与世隔绝的空间内低沉地响起,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就留在此处,借助这座阵法隐匿身形,切记,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贸然走出阵法范围。我仓促间布下的这套‘小五行匿踪阵’,虽然材料简陋,阵基不全,但巧妙地结合了此地天然紊乱暴烈的火灵之气,应该能有效屏蔽周天境以下修士的常规感知。只要你不主动剧烈运转灵力,或者制造出过大的声响与灵力波动,安全应当无虞。”
柳清瑶闻言,娇躯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颤,脸色瞬间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她急步上前,冰凉的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楚云青衫的衣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因内心极致的恐惧与急切而带着明显的颤抖:“楚云!你……你难道要独自出去?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比我还清楚吗?赵无极、孙冥他们就像嗅到血腥味的豺狼,发了疯一样在四处搜寻你的踪迹!还有那些天道宗、清风谷的人,看我们火云宗弟子的眼神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与贪婪!你此时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正中他们下怀?这太危险了!我绝不同意!”
楚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不同于此地酷热的冰凉温度,以及那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仿佛传递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看着她那双美丽眼眸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浓得化不开的焦急与恐惧,心中最深处仿佛被一根无形的丝线轻轻扯动,泛起一丝复杂难言的涟漪。
但他深知此刻绝非犹豫之时,迅速将这份不该有的柔软情绪强行压下,脸上依旧是那种能让人在绝境中感到心安的沉稳与镇定。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洞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仿佛具有穿透力,越过了厚重的岩壁阻碍,投向了秘境更深处那未知的、杀机暗藏的方向,语气低沉却带着钢铁浇筑般的坚定:“外面的危机四伏,步步都可能踏入死亡陷阱,我岂会不知?但是,清瑶,你想想,墨涵师姐已经与我们失去联系这么多天了。子母灵犀珠之间的感应虽然未曾彻底断绝,却始终处于一种极其紊乱、时强时弱的不稳定状态,这绝非正常现象。以墨涵师姐周天境六重的修为实力,以及她对此处秘境的熟悉程度,若非遭遇了连她都难以应对、甚至无法脱身的巨大麻烦,或是……已然陷入了某种九死一生的绝境之中,又怎会迟迟无法与我们顺利汇合?又怎会让灵犀珠的感应变得如此古怪?”
他略微停顿,深吸了一口带着焦糊与尘灰味道的灼热空气,仿佛要将那份沉重也一并吸入肺中,继续冷静地分析,眼中倏地闪过一道冷冽如万年玄冰的寒光:“而且,我心中一直有一个强烈的怀疑——赵无极他们手中,恐怕掌握着某种我们未知的、能够精准追踪定位的秘宝或者诡异秘术。你不觉得我们之前的几次躲避与转移,都太过巧合,太过惊险了吗?仿佛冥冥之中,总有一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在暗处窥视着我们的动向。我若继续与你一同待在此处,我们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目标实在太大,这处好不容易找到的藏身之地,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循迹而来,轻易发现。到那个时候……”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那话语中蕴含的、不言而喻的可怕后果,柳清瑶已然心知肚明,脸色更加苍白。
“我不怕被连累!”柳清瑶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语,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眼眶瞬间红了,一层晶莹的水雾迅速弥漫开来,模糊了她的视线,“这一路走来,多少次险死还生?若不是你数次在凶残妖兽的利齿下、在他宗弟子阴险的偷袭中拼死相救,我柳清瑶早就变成这秘境中的一堆无人问津的枯骨了!我的命是你一次次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如果要死……我也……”
“清瑶!”楚云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打断了她后面那些不吉利的、带着决绝意味的话语。
他伸出双手,轻轻却无比坚定地扶住她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的、略显单薄的肩膀,目光如两盏燃烧的明灯,直直地望进她那双盈满了泪水、我见犹怜的眸子深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充满令人信服的力量:“不要说这种傻话。我既然当初承诺过,要与你一起活着走出这落凤秘境,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实现这个诺言。
但我楚云,绝不能因为自身招惹的麻烦,而对可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墨涵师姐袖手旁观,更不能……因为我的存在,将无辜的你也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死亡漩涡。若真如此,我楚云枉自为人,道心何安?”
他看着柳清瑶那泫然欲泣、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的倔强模样,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再次被狠狠触动,语气不由得放缓了些,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与温柔:“放心,我此行并非逞一时之勇的匹夫之莽。你忘了?我还有很多保命的底牌未曾动用。虽然正面击败状态全盛的赵无极或许还力有未逮,但若只是想在这秘境中自保、与他们周旋,寻找救出师姐的机会,甚至是……
在关键时刻,瞅准时机给予他们出其不意的雷霆一击,也并非全无可能。你……要相信我。”
柳清瑶仰望着楚云那双深邃如浩瀚星海、此刻却写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强大自信的眼眸,仿佛有一股温暖而坚实无比的力量,透过他的目光缓缓注入自己冰冷惶恐的心田,让她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的心神,稍微安定了一丝。
她深知,楚云骨子里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冷静与执拗,一旦他经过深思熟虑认定的事情,便如同磐石般难以被外力动摇。
她用力地咬了咬已然失去血色的下唇,直到口腔中尝到一丝淡淡的腥甜铁锈味,才强忍着不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滑落。
最终,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无比的认真与一丝卑微的恳求:“我……我知道了。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一定!”
楚云脸上努力挤出一抹让她安心的、温和的笑容,虽然这笑容在如今严峻如山压顶的形势下显得有些苍白与勉强,但他眉宇间那股睥睨一切的自信与一往无前的决绝却丝毫未减:“放心吧。我的命,硬得很,连阎王爷都不肯轻易收。南宫珏将军的血海深仇还未得报,自身追求的无上道途还未窥见真正巅峰,肩上还背负着许多未尽的使命与承诺,岂会轻易折在赵无极这等吴王府圈养的走狗手里?”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出鞘的绝世宝剑,仿佛穿透了虚空的阻隔,清晰地看到了那些正在秘境中疯狂搜寻他踪迹的追杀者身影,语气中带着冰冷的杀意与不屑,“他们在我眼中,不过是一群秋后聒噪的蚂蚱,注定蹦跶不了多久了。”
他松开扶住她肩膀的手,最后深深地、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般看了柳清瑶一眼。
随后,他不再有任何犹豫,毅然转身走到洞口,再次以神识仔细检查了一遍阵法的每一个节点与整体运转,确认没有任何灵力泄露与疏漏之后,身形微微一晃,便如同鬼魅融入了浓重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洞口那被阵法扭曲的光线之外,彻底融入了那片广袤、赤红、灼热且每一步都暗藏杀机的秘境天地。
废墟洞穴之内,瞬间只剩下柳清瑶孤身一人,以及那几乎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静。
她无力地滑靠在冰冷粗糙的岩壁上,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心中充满了无边无际的担忧与一声声唯有她自己能听见的、最虔诚的祈祷。
……
离开废墟庇护所后,楚云立刻将自身气息收敛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龟息术》与《敛气诀》这两门辅助功法被同时运转到巅峰,使得他周身生命波动近乎完全消失,仿佛化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历经风霜的岩石,悄无声息地在焦黑破碎、热气蒸腾的大地上快速移动。
他取出怀中那枚一直以自身灵力温养着的子母灵犀珠中的子珠,将一缕精纯的神识缓缓注入其中,集中全部精神,摒弃一切杂念,仔细地、一遍遍地感应着母珠所在的大致方位。
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却真实存在的灵魂联系,顽强地从东南方向隐隐约约地传递过来。
然而,这股联系却极不稳定,充满了变数,时而清晰得仿佛母珠就在数十里之内,时而又模糊衰弱得几乎要彻底断绝,仿佛持有母珠的主人正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剧烈的状态之中——
或许是在被人追杀而亡命飞遁,不断变换方向;或许是在进行着生死攸关的、极其激烈的战斗,导致自身灵力与魂力如同沸水般剧烈波动,严重干扰了灵珠之间那微妙的感应。
“师姐果然出事了!而且情况恐怕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还要糟糕十倍!” 楚云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与担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不再有丝毫迟疑,认准了东南方向,将《流云步》的身法施展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极致,身形化作一道几乎与周围环境色融为一体的淡淡虚影,如同在赤色大地上贴地疾驰的猎豹,向着感应指引的方向全速潜行。
同时,他悄然开启了混沌道瞳最基础的环境感知能力,那双深邃的眼眸最深处,仿佛有微不可察的混沌漩涡在缓缓流转,周遭环境中一切能量的细微变化、可能潜伏的危险气息、乃至远处模糊的生命灵力波动,都如同被拭去尘埃的明镜般,更为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湖之中,帮助他提前规避那些可能存在的天然陷阱、阵法残留以及强大妖兽的栖息领地。
然而,他仅仅潜行出不过十数里距离,刚刚有惊无险地穿过一片由无数燃烧着幽幽蓝色火焰、形态扭曲怪异如同鬼爪般的“鬼焰木”组成的诡异林地时,一声充满了戏谑、冰冷杀意与毫不掩饰的、仿佛猫捉老鼠般得意的大笑,如同夜枭的尖厉嘶鸣,陡然从众人头顶那片低沉压抑、不断翻滚的暗红色火云之中传来!
“楚云!小杂种!终于让老子逮到你了!看你这回还像不像之前那般滑溜,能往哪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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