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桉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一楼，脸上的热度久久不退，心脏还在狂跳，唇上仿佛还残留着那灼热而霸道的触感。
管家那句“交叉感染”像魔音灌耳，让她又羞又窘，恨不得立刻失忆第二次。
餐厅里，早餐已经精致地摆好。
她却食不知味，味同嚼蜡，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以及祁叶那双充满侵略性和脆弱感的眼睛。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说之前她还能自欺欺人地把他当成一个陌生的、讨厌的未婚夫，那么经过昨晚的崩溃和刚才那个失控的吻，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悔恨、以及那几乎要将她灼伤的巨大情感。那不是装出来的。
还有那个吻……虽然粗暴急切，却带着一种绝望的珍视，让她心悸，却……并不真的讨厌。
她烦躁地戳着盘子里的煎蛋。缺失的记忆像一道巨大的鸿沟，横亘在她和真相之间。
所有人都知道答案，唯独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被动地承受着一切。
不行。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需要知道真相。完整的真相。
不是从爸爸、宥熙或者谢予安那些遮遮掩掩的叙述里，而是从祁叶这里。
她放下餐具，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纷乱的心绪，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就在这时，管家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为她续上热牛奶。
孟朝桉抬起头，看向这位永远冷静自持的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他……怎么样了？烧退点了吗？”问完又觉得有点尴尬，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免得传染给我。”
管家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了然，恭敬地回答：“先生刚吃了药，温度似乎降下去一些，但还在休息。医生稍后会再来复查。”他顿了顿，补充道，“孟小姐请放心，先生的免疫力一向很好，只要按时服药休息，很快会康复，不会对您造成持续风险。”
孟朝桉：“……”
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直接一点：“管家先生，我和祁叶……我们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说，在我‘住院’之前。”
管家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才缓缓开口：“孟小姐，关于您和先生之间具体的事情，我想由先生亲自告诉您会更合适。作为下人，我不便过多置喙。”
又是这样！所有人都是这个说辞！
孟朝桉有些气闷，但也知道从管家这里问不出更多了。
她站起身：“我上去看看他。”
管家这次没有阻拦，只是微微躬身：“需要为您准备一些清淡的粥品送上去吗？先生现在可能吃不下太油腻的东西。”
孟朝桉愣了一下，点点头：“……好。”
她端着一碗温热的清粥，再次走上二楼。
心情和刚才仓惶逃下来时已然不同，多了几分沉重和探究。
卧室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门。
祁叶并没有睡着，而是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
脸色依旧苍白，但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和尴尬。
孟朝桉努力忽略心底那点不自在，走过去，把粥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尽量平静自然：“管家让你吃点东西。”
祁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难辨。他嗯了一声，声音依旧沙哑：“谢谢。”
孟朝桉站在床边，没有离开，也没有坐下。
她看着他略显虚弱却依旧难掩锋芒的侧脸，深吸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
“祁叶，”她叫他的名字，不再是充满敌意的“喂”或者“神经病”，“我们谈谈。”
祁叶似乎并不意外，他抬眸看她，眼神平静了些许，带着一种“终于来了”的了然：“谈什么？”
“谈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孟朝桉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允许自己退缩，“我不想再从别人那里听到支离破碎的版本，我要听你说。全部。”
祁叶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很久。他从她眼里看到了坚定、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愿意倾听的微光。
他知道，这一刻终究会来。隐瞒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他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坐吧。”
孟朝桉拉过椅子坐下，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祁叶深吸一口气，似乎需要凝聚一些力气，然后才缓缓开口，从他们的商业联姻开始讲起，讲到她最初的抗拒和作天作地，讲到他们之间充满火药味的相处，讲到谢知遥的出现和挑拨，讲到他们那场激烈的争吵和他说的混账话，讲到她遭遇的车祸和漫长的昏迷……
他的叙述尽量客观冷静，没有过多渲染自己的情绪，但孟朝桉还是能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看到清晰的痛苦和悔恨。
随着他的讲述，那些模糊的梦境碎片仿佛被逐渐串联起来，变得清晰。
争吵时的心碎，被误解的委屈，车祸瞬间的恐惧，昏迷中听到的持续低语……一切都有了来源和指向。
她的脸色渐渐发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原来……他们之间有过那样激烈的冲突和伤害。
原来……她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原来……他一直在守着她，承受着巨大的愧疚和恐惧。
故事讲完，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孟朝桉需要时间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
有对过去那个嚣张任性自己的陌生感，有对那场无妄之灾的后怕，有对被误解的委屈，也有……对眼前这个看似强大却同样伤痕累累的男人的……一丝理解和解脱。
原来他的痛苦和愧疚，源于此。
“所以，”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那个吻……算什么？愧疚的补偿？还是……”她说不下去了。
祁叶的目光牢牢锁住她，没有任何闪躲，声音低沉而清晰：“不是补偿。”
他顿了顿，仿佛在下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心，一字一句道：“是因为我想。因为我忍不住。因为即使你忘了一切，即使你可能再次恨我，我还是想要你。”
直白，坦诚，甚至有些粗暴。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狠狠撞进了孟朝桉的心底。
她的心跳再次失控。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空气中仿佛有电流窜过。
许久，孟朝桉才缓缓移开视线，低下头，轻声说：“……我需要时间。”
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需要时间重新认识他，认识他们之间这段……一言难尽的关系。
“我知道。”祁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我会等，多久都等。”
孟朝桉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我……我先回去了。”
这一次，她没有仓惶逃跑，只是脚步有些沉重地离开了卧室。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祁叶靠在床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将一切坦诚相告，像是经历了一场耗尽心力的战争，但结果……似乎并不坏。
至少，她愿意听了。
至少，他们之间那层厚厚的、由谎言和遗忘筑起的冰墙，终于被打破了一个缺口。
接下来的路或许依旧艰难，但至少，他们站在了真实的起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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