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守备府门前,甲士林立,枪戟森然。杨士奇一身风尘,步履却异常沉稳。他行至门前,对值守的将领略一拱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劳烦通传,京师故人,有要事求见守备大人。”
他并未直接亮明身份,此刻情势未明,他需先探明这位南京守备的态度。那将领见他气度不凡,虽衣衫破旧,却自有一股威仪,不敢怠慢,立刻入内通传。
片刻后,杨士奇被引入守备府偏厅。南京守备、镇远侯顾兴祖端坐主位,年约五旬,面容刚毅,目光如电,正审视着这位不速之客。厅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他甲胄上的冷光。
“阁下是?”顾兴祖声音沉厚,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势。
杨士奇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监察御史关防与那卷明黄密旨,双手奉上:“下官翰林院侍讲学士,兼都察院监察御史杨士奇,奉陛下密旨,稽查东南海防弊案,现有十万火急军情,需大人即刻发兵!”
顾兴祖瞳孔微缩,接过关防与密旨,仔细验看。尤其是那密旨上的玺印和笔迹,他反复核对,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他屏退左右,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杨御史,”顾兴祖放下密旨,目光锐利如刀,“密旨无误。但调兵之事,关乎重大,非比寻常。你所说十万火急,所指何事?又有何凭证?”
杨士奇知道,空口无凭,难以取信这位沙场老将。他深吸一口气,将福州之行,从“永昌号”钱福的嫌疑,到“鬼湾”夜窥私运军械,再到山中庄园遭遇伏击,手下锦衣卫可能殉职等情,择要叙述,条理清晰,细节分明。最后,他取出了那块用性命换来的异常铁胚样本。
“顾大人,此物乃下官自对方私运货物中取得,质地异于常铁,疑似海外而来,用于私铸火器。那庄园戒备森严,位置隐蔽,下官亲眼所见,长条状油布包裹,形制极似火铳!此等规模之私贩军械,其背后必有官场巨蠹支撑,所图非小!若不尽早铲除,恐东南海防崩坏,倭患再起,届时悔之晚矣!”
顾兴祖拿起那块铁胚,入手沉甸,仔细观瞧其色泽质地,又听杨士奇描述“鬼湾”快船形制及那诡异标记,眉头越锁越紧。他久在南京,对东南海防情势并非一无所知,也隐约听闻过一些关于“永昌号”的风言风语,只是此前碍于其背后可能存在的盘根错节的关系,未敢轻动。
如今,陛下密旨在此,眼前这位杨御史言之凿凿,物证虽非铁证,却极具指向性,加之其亲身遇袭,险死还生,这一切都表明,福州之事,绝非空穴来风!
“杨御史,你所言若虚,可知是何等罪过?”顾兴祖沉声问道,做最后的确认。
杨士奇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毫无退缩:“下官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千真万确!迟则生变,若让贼人警觉,销毁证据,转移窝点,则前功尽弃,陛下重托,亦成泡影!请大人速决!”
顾兴祖盯着杨士奇看了片刻,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他眼中再无犹豫,只有沙场宿将的决断与杀伐之气!
“好!本侯信你,也信陛下之明鉴!”他转身,从内室取出一枚半边的虎符,声音斩钉截铁:“此事确乃动摇国本之恶行,不容姑息!本侯即刻调派南京右卫精锐骑兵五百,由你持我令箭与这半边虎符,会同当地卫所,连夜奔袭,直捣黄龙!务必将那庄园与‘鬼湾’人赃并获,封锁所有通道,不许走脱一人!”
“多谢顾大人!”杨士奇心中巨石落地,郑重接过那沉甸甸的虎符和令箭。这不仅是兵权,更是沉甸甸的信任与责任。
“不必言谢,为国除奸,分内之事。”顾兴祖目光炯炯,“本侯会在南京坐镇,替你挡住可能来自其他方面的压力。你只管放手去做!记住,要快,要狠,要拿到铁证!”
夜色深沉,南京右卫军营却瞬间沸腾起来。蹄声如雷,火把如龙,五百精锐骑兵在接到虎符令箭后,如同离弦之箭,在杨士奇的引领下,冲出南京城,朝着福州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马蹄踏碎官道的寂静,凛冽的夜风扑面而来,吹得杨士奇衣衫猎猎作响。他紧握着缰绳,目光坚定地望向东南方向。胸中积郁多日的闷气,仿佛随着这奔腾的马蹄尽数倾泻而出。
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暗访的御史,而是手持虎符、率领精兵的钦使!
潜蛟,你的末日到了!
冰冷的虎符在怀中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寒意,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帝剑既出,必饮血而归!东南的迷雾,必将在这雷霆一击下,被彻底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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