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在洛阳盘桓了七八日后,张勤决定启程返回长安。
原本计划中考察汴州等地的行程,他思量再三,觉得眼下并非最佳时机。
一来年节气氛尚浓,各地商铺未完全恢复正常。
二来洛阳分号之事已定下基调,需先集中精力落实。
三来河北军情日紧,长安城中恐有变故,宜早归。
早饭后,张勤对苏怡和林素问道:“洛阳这边,铺面已租下,改造图样也画好了,后续事宜可交由苏伯派来的掌柜打理。”
“我们今日便动身回长安吧。其他州县,待日后生意稳当了,再派人去查看不迟。”
苏怡点头:“也好。出来这些时日,长安那边也不知如何了,是该回去了。”
林素问也道:“小虎与冲儿玩得虽好,终究是客居,早回为宜。”
几人便动手收拾行李。
张勤将画好的铺面改造图纸和写给苏福的信封好,交给一名侍卫。
令其快马先行送回长安,交代苏福着手安排匠人和货品。
周小虎听说要回去,虽有些不舍,但也懂事地帮着母亲整理自己的小包裹。
临行前,张勤让赵安去天策府递了份辞帖。
不多时,长孙无忌便派人送来回帖,并附上些洛阳土仪作为程敬。
帖中言辞客气,预祝一路顺风。
马车备好,众人正要登车,却见长孙无忌亲自带着长孙冲来了客栈。
长孙冲跑到周小虎面前,塞给他一个精致的九连环玩具,拉着他的手道:
“小虎弟弟,这个给你玩!等你再来洛阳,我还带你去逛!”
周小虎接过玩具,也把自己心爱的布老虎递给长孙冲:“冲哥哥,这个送你!我回去会想你的!”
两个孩子依依不舍的话别,惹得大人们会心一笑。
长孙无忌与张勤走到一旁,拱手道:“张司农此行匆匆,未能尽地主之谊,还望海涵。”
张勤还礼:“长孙公客气了。此番多有叨扰,承蒙照拂,感激不尽。”
长孙无忌颔首,低声道:“司农回去,代向魏公问好。河北军务,朝廷已有部署,不日或将用兵。”
张勤神色一肃,郑重道:“下官谨记。愿我将士旗开得胜,早日荡平宵小,凯旋还朝!”
“借司农吉言。”长孙无忌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送走长孙父子,张勤一行人终于登车启程。
车队出了洛阳城,沿着来路,向西而行。
张勤坐在车内,回望渐渐远去的洛阳城郭,心中清楚,这次东都之行,收获远超预期。
首要就是敲定了分号,也亲身感受到了那玄甲兵的威力,不愧是天策上将。
车队西行返回长安,离洛阳渐远,沿途的景象也愈发荒凉。
这日午后,行至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山道时,前方探路的侍卫忽然策马奔回,神色凝重地向赵安禀报。
“队正,前方山坳里聚了百十号人,看衣着像是逃难的饥民,堵住了去路!”
赵安立刻示意车队放缓速度,加强戒备。
张勤闻声掀开车帘望去,只见不远处山坳的避风处,黑压压地聚着一群人,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男有女,还有蜷缩在母亲怀里的孩童。
他们看到车队,眼中先是露出希冀的光,随即又转为麻木和警惕,一些人缓缓站起身,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车队装载行李的马车。
张勤心中一沉。
他深知,饥寒交迫的人群,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刻对赵安低声道:“赵队正,让兄弟们戒备,护住车队,但切勿主动驱赶,必要时也可动刀兵。”
赵安会意,立刻下令。
五名东宫侍卫迅速散开,手按刀柄,将三辆马车护在中间,形成一道屏障,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人群。
饥民们见侍卫拔刀,出现一阵骚动,有些人下意识后退,也有人眼中露出绝望和凶狠的神色,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张勤深吸一口气,示意苏怡和林素问照顾好小虎,不要下车。
他自己则站到车辕上,提高声音,对着那群饥民喊道:
“各位乡亲!我等是过路的客商,并非官府赈济之人!”
“车上所载,亦是有限,若分与诸位,不过是杯水车薪,解不得饥渴,反可能引来争抢,徒增伤亡!”
他的声音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饥民中有人躁动,想要冲过来,但被侍卫凌厉的目光和隐隐出鞘的刀锋逼住。
张勤继续喊道:“但我知诸位求生不易!若信得过我张勤一言,愿给诸位指一条活路。”
“从此处往西,沿着官道,步行约莫十日,便可到长安城。”
“我乃长安司农寺丞张勤,在城外玉山乡有田庄工坊!”
“若有哪位乡亲,能凭自身气力走到长安,寻到玉山乡张氏田庄,道明是我张勤今日所言,庄上必给一碗热饭,一件暖衣,安排一份力所能及的活计,让你等有口饭吃,有处安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或茫然或怀疑的脸,加重语气。
“此言既出,绝不食言!但前提是,需靠你们自己走到长安。”
“是坐以待毙,还是拼一线生机,诸位自行抉择。”
喊完这番话,张勤不再多言,对赵安使了个眼色。
赵安会意,指挥车队缓缓前行,侍卫们紧握刀柄,警惕地注视着两侧。
饥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和侍卫的威慑镇住,大多呆立原地,交头接耳,目送车队从旁边小心翼翼地通过,并未发生冲击。
直到车队驶出山坳,将那群饥民远远抛在身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赵安抹了把额角的细汗,对张勤道:“张司农,方才好险。您许下这话,若真有人到了长安……”
张勤坐回车内,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沉重。
能走到长安的,必是身强力壮、意志坚定之人。
庄上正缺劳力,香皂工坊、酒坊、田庄,总有他们一口饭吃。
这既是给他们一条生路,也是为咱们自己积攒些人力。
总比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冻毙,或沦为流寇要好。
苏怡轻声道:“只是…能走到长安的,恐怕十不存一。”
张勤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乱世之中,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车队继续西行,张勤坐在车内,回想着方才那群饥民的模样,心中难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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