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数日,孙思邈坐堂问诊,杏林堂门庭若市。
张勤白日侍奉师父,记录医案,晚间则筹备婚事。
他发觉,这医馆在这段时间竟成了观察朝中动向的一扇窗口。
而孙思邈的坐镇,不仅稳住了杏林堂的运转,更进一步提升了医馆的声誉。
这日送走最后一位病患,孙思邈边净手边对张勤道:“再过十日便是你大婚之期,这几日为师多坐堂,你可专心准备。”
张勤躬身:“谢师父体恤。有师父在此,弟子安心。”
二月中下旬,杏林堂有孙思邈坐镇,张勤得以抽身,将更多精力放在婚事筹备和那件隐秘之事上。
他决定重拾起细盐的提纯。
上次初步实验,效果仍有极大的改善空间。
这日午后,他借故离开医馆,独自来到西市后巷一处僻静的租赁小院。
这里是他前些时日悄悄租下的,除自己外,无人知晓。
院内杂物间里,摆放着几袋从不同盐场买来的粗盐,色泽灰黄,颗粒不均,有的还夹杂着沙土。
另有几筐洗净的细沙、砸成小块的木炭、几卷致密的麻布和几个带盖的陶瓮。
张勤闩好院门,挽起袖子,先开始像上次一样的步骤。
他先取一盆粗盐,用石臼仔细捣碎,倒入大陶瓮中,加入温水搅拌至饱和,瓮底沉淀下不少泥沙。
接着,他取来一个底部钻有细孔的瓦罐,在罐内自下而上依次铺上厚厚一层细沙、一层木炭粒、再一层细沙。
最上面覆盖几层叠好的麻布。
他将浑浊的盐水缓缓倒入瓦罐,看着浑浊的液体透过麻布,经过炭沙层过滤,汇入陶盆。
初始流出的水仍带淡黄,随着过滤持续,盆中的水渐渐变得清亮透明。
张勤用手指蘸了点尝了尝,刺口的苦涩味淡了许多。
他将过滤后的盐水倒入一个浅口宽沿的陶盆中,置于院中阳光充足处晾晒。
时近二月末,春日暖阳已有几分力道。
他每隔一个时辰便来查看水分蒸发情况,并用竹片轻轻搅动,防止结块。
晒了两日,盆底析出层层白色结晶。
张勤小心地将这些结晶刮下,收入另一个陶罐。
得到的盐比粗盐洁白细腻许多,但仍有少许杂质。
他并不满意,想起了“淋卤法”的原理。
第三日,他改进了步骤。
将新得的盐再次用少量清水溶解,得到更浓的卤水,然后取来一些干净的草木灰,撒入卤水中搅拌。
静置片刻后,可见灰中吸附了些许杂质沉淀。
他再次用麻布过滤卤水,然后将滤液置于陶盆中,用小火缓缓煎熬,小心控制火候,避免焦糊。
待水分蒸干,罐底留下的盐结晶雪白细腻,颗粒均匀。
张勤取少许置于掌心观察,又拈了一点放入口中,只有纯粹的咸味,苦涩异味极淡。
他轻轻舒了口气。
他将这罐精盐仔细密封,藏于院中水缸下的暗格里。
回到张宅书房,他翻开《盐铁论》和本朝《盐法疏议》,眉头微蹙。
盐利关乎国本,技术虽成,却是一把双刃剑。
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示人。
但握有此技,便多了一份应对变局的底气。
他铺纸研墨,画了几张改进过滤装置和晾晒池的草图,标注了些要点,随后将纸卷起,用蜡封好,与那包精盐藏于一处。
窗外月上柳梢头,张勤知道,无论是即将到来的婚礼,还是未知的朝堂封赏,亦或这隐秘的制盐技术,都需他步步为营。
……
三月初四,张宅后院已搭起了喜棚,挂上了红绸。
张勤站在院中,看着韩老伯指挥伙计们摆放桌椅、悬挂灯笼,心中有些茫然。
他前世参加过几次同学的婚礼,无非是酒店迎宾、交换戒指、敬酒闹洞房,可对这唐代婚礼的规矩,实在是一窍不通。
韩老伯拿着一卷红纸清单过来:“郎君,婚宴的菜式、酒水都定下了,您过目?”
张勤摆摆手:“老伯定夺便是,我不懂这些。”
孙思邈从诊室出来,见张勤站着发愣,笑道:“勤儿,可是心中没底?莫慌,婚礼自有礼法规程,依着来便是。”
“后日迎亲、拜堂,为师与你魏老师都会在场提点。”
张勤苦笑:“师父,弟子确实不知该做些什么。”
“你呀,”孙思邈捋须,“新郎官只需依礼行事便可。明日吉时,你备好雁礼,随我去魏府迎亲。”
“后日拜天地时,听候赞礼官唱喏;宴席上敬酒答谢。其余琐事,有管家、傧相操持。”
正说着,魏府派了个老成仆妇过来,递上一份礼单:“张司农,我家夫人让老奴送来,这是明日亲迎需备的物件,请司农核对。”
张勤接过一看,密密麻麻列着。
奠雁一双、合欢铃一对、同心结四枚、红绢百尺…
他转头看向韩老伯。韩老伯忙道:“郎君放心,都已备齐,放在东厢房了。”
而早在上月,宫中就送来两匹御赐的红锦,说是给新人做礼服之用。
当时张勤谢恩收下,交给苏怡的陪嫁丫鬟拿去裁剪。
周小虎跑过来,扯着张勤的衣袖问:“张师叔,新娘子什么时候来呀?我能去接新娘子吗?”
张勤摸摸他的头:“后天就能见到了。接亲是大人的事,你在家等着吃喜糖就好。”
林素问虽在外游历,也托人捎回一对玉如意作为贺礼。
张勤将贺礼登记在册,心中感慨,这婚礼虽不由他主导,却牵动着许多人的心意。
直到三月初五傍晚,一切准备就绪。
喜棚内桌椅齐整,红烛高燃。
新房布置妥当,铺着百子千孙被。
厨房飘出蒸糕的甜香。
孙思邈检查了一遍流程,对张勤道:“勤儿,早些歇息,明日辰时便要动身。”
张勤回到房中,看着架上叠放整齐的绛纱公服,心想:穿越至今,种种谋划挣扎,竟真要在这大唐成家立业了。
明日之后,他与苏怡,便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这陌生的婚礼仪式,这家眷,或许正是他融入这个时代最直接的见证。
他吹熄灯,躺下休息。
窗外,隐约传来韩老伯最后一遍清点物品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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