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要塞，如同一座由罪业与枯骨构筑的魔城，在血色的天幕下，吐露着绝望的气息。
“杀！”
伴随着石无忌那声充满暴虐的命令，那扇由万千兽骨拼凑的巨门之后，涌出的并非是人类士兵，而是一股由数百头被彻底奴役的妖兽组成的……黑色狂潮！
有身披重甲，横冲直撞的“铁背蛮牛”；有口喷毒液，行动迅捷的“三眼毒蟾”；更有双翼展开能掀起腥风的“腐翼秃鹫”。它们的双眼，无一例外，都闪烁着被抹去神智后，留下的麻木与血红。它们是兵器，是消耗品，是石无忌用以彰显其“霸道”的工具。
这股由纯粹的杀戮与毁灭意志构成的兽潮，足以让任何一支同阶的修士队伍，在第一波冲击之下，便彻底崩溃。
然而，它们面对的是天罗地网。
面对那铺天盖地的兽潮，近两百人的队伍，没有发出一声呐喊。他们只是在卫庄与凌剑的带领下，如同一柄沉默而锋利的黑色战矛，迎着那股黑色的狂潮，毅然决然地，冲了上去！
“战魂链接，全军同步！”凌剑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识海中，冷静地响起。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斥候队，散！”萧峰的身影，第一个从主队中分离出去。他和他手下那近百名身法诡异的散修，竟在冲锋的途中，如同一阵无形的风，瞬间化整为零，融入了战场的每一个阴影之中。他们没有去正面迎敌，而是用淬毒的飞镖，用无声的陷阱，不断地骚扰着兽潮的两翼，制造着最微小，却也最致命的混乱。
“天火谷，焚天之翼，升空！”炎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却又不得不服从的憋屈。他带领着十几名天火谷弟子，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焰阵型。一道道纯阳烈焰，不再是胡乱的轰炸，而是在凌剑的精准指引下，如同一场精确制导的流星火雨，专门点杀那些对主队威胁最大的飞行妖兽，为地面部队撑开了一片安全的天空。
“碧竹轩，百草回春阵，随军而行！”竹清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她带领着医者们，紧随主队之后，一道道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绿色光环，不断地洒落在前方的战士身上，让他们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让他们消耗的灵力得到最及时的补充。
而队伍的最核心，那柄战矛的矛尖，正是卫庄和他率领的由天罗地网与原灵石矿脉精锐组成的……重装战团！
“破军！”
卫庄一马当先，他那魁梧的身影，在这一刻，仿佛与他身后数十名战士，融为了一体。他们每一次出拳，每一次挥刀，都整齐划一力量通过“薪火战魂”的链接，汇聚于一点再轰然爆发！
轰！
一头冲在最前方的铁背蛮牛，那足以撞碎山岩的头颅，竟被他们这合力一击，硬生生打得粉碎！
这已经不是战斗，这是一场……艺术。
一场由近两百人共同演绎的充满了秩序与效率的杀戮艺术！
白骨王座之上，石无忌那张凶悍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引以为傲的兽潮，在那柄沉默的“战矛”面前，竟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地撕开了一道道口子！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群修为参差不齐的乌合之众，是如何做到这般天衣无缝的配合的！
“废物！一群废物！”石无忌暴怒，他猛地摇动手中那杆由无数兽魂凝聚的黑色大幡，“给我上！杀了他们！用你们的命，去填平这条路！”
在大幡的催动下，那些妖兽奴隶眼中最后的一丝麻木，也被狂暴的杀意所取代。它们不计伤亡，不顾生死，如同一波波黑色的海浪，疯狂地拍向那柄正在前进的战矛。
战场，瞬间变得无比惨烈。
然而，就在此时身处中军，一直闭目指挥的凌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的不是杀意，而是……悲悯。
他“看”到了。通过“薪火战魂”的链接，他“看”到了那些妖兽奴隶神魂深处，那份被强行压制的痛苦与不甘。它们不想战斗，它们只是被无形的锁链，逼迫着走向死亡。
“道不同……”凌剑轻声自语，“卫师兄，正面战场，交给你了。”
“放心！”卫庄的声音，在战魂链接中，沉稳地回应。
凌剑点了点头。他盘膝坐下，将手中的古剑，横于膝上。他那纯粹的“薪火剑意”，在这一刻，发生了奇妙的转变。
它不再是温暖的守护，也不再是净化的慈悲。而是化作了一道……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精神共鸣。
“你们……渴望自由吗？”
一道不属于任何人的声音，竟通过凌剑的剑意，直接在那数百头狂暴妖兽的识海深处，悄然响起。
这道声音，没有蛊惑，没有命令。只有一种最纯粹的对“自由”的叩问。
一瞬间，整个战场，出现了诡异的停顿。
一头正在冲锋的铁背蛮牛，那血红的眼中，竟闪过了一丝迷茫。
一只正在喷吐毒液的三眼毒蟾，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这丝变化，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对于石无忌而言，却如同晴天霹雳！他感觉到，自己与那些妖兽奴隶之间的精神链接，那根由恐惧与痛苦构筑的锁链，竟出现了一丝……松动！
“不！这不可能！”石无忌状若疯癫，他疯狂地摇动着兽魂幡，“你们是我的奴隶！你们的命是我的！给我杀！”
然而，凌剑的声音，再次响起。
“锁链，是用来挣脱的。”
“生命，不该是任何人的工具。”
“醒来！”
最后两个字，如暮鼓晨钟，如九天神雷，狠狠地敲在了每一头妖兽奴-隶的神魂之上！
“嗷——！”
一头距离石无忌最近的黑色魔猿，那双血红的眸子里，第一次爆发出了一丝属于自己的……愤怒与暴戾！它猛地调转方向，那砂锅大的拳头，竟不再是轰向卫庄，而是狠狠地，砸向了它曾经的主人——石无忌！
这一拳，如同点燃了燎原之火的第一个火星！
紧接着第二头，第三头……越来越多被奴役的妖兽，开始调转方向，将那压抑了无数岁月的愤怒与仇恨，尽数倾泻向了那些曾经奴役它们、虐待它们的百兽门弟子！
整个兽潮，在这一刻，彻底倒戈！
黑石要塞，不攻自破！
“不……不！你们这群畜生！你们敢背叛我！”石无忌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那颗建立在“绝对统治”之上的道心，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他被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工具”，反噬了。
卫庄等人停下了脚步，震撼地看着眼前这幕“兵不血刃”的胜利。他们看着那个盘膝而坐，白衣胜雪的青年，眼神中充满了无以复加的敬畏。
杀人，为下。
诛心，为上。
而凌剑，竟是以一人之心，行……渡众生之事。
这，才是“薪火”真正的力量！
……
极远处的山巅，铁玄静静地看着那座被倒戈的兽潮淹没的魔城，他那握着《狩神》册子的手，第一次……微微颤抖。
他以为自己看懂了对方的“道”。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对方的“道”，是活的。它在不断地进化，不断地……创造出让他无法理解的奇迹。
他缓缓地，在那本册子的最后一页，写下了一行字。
“其道无形无常，不可测。”
“狩神计划……暂缓。”
“转为……观道。”
他收起册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支正在打扫战场，收拢那些恢复了神智的妖兽的王者之师，身影悄然消失。
他知道这盘棋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做棋手。
他只能做一个……见证者。见证这个由“神明”所创造的“新道”，将如何席卷这个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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