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丘国炼丹房的药味变了。
不再是腥甜的混味,是像朽木裹着铁锈的臭,吸进肺里就觉得胸口发沉,连呼吸都带着僵。炼丹炉的门开着,里面飘出淡灰的烟,烟里裹着细碎的魂渣——是之前魂茧里的孩童残魂,燃尽后只剩这点灰。国王倒在炉边,龙袍上沾着暗红的丹渣,他慢慢站起来,动作像生锈的木偶,眼睛里没有光,只有空洞的“长生”二字在瞳孔里晃。
悟空的铁棍尖儿抵着地面,指节发白。
国王走了两步,脚腕发出“咯吱”响,像木头摩擦。他伸手去抓旁边的黑陶罐,罐里的快乐碎片已经空了,只剩层灰。“长生……”他的声音像破锣,没半点起伏,“怎么……没感觉?”他突然抓住自己的胸口,指甲嵌进肉里,却没流血,也没表情,“为什么……连疼都感觉不到?”
“因为你变成了傀儡。”沙僧的骷髅项链亮着微弱的红光。
光映在国王身上,显出层淡灰的气——是药引里的仙气毒素,已经裹住他的魂。“项链说,服下童心丹的人,会失去所有感知,只剩‘长生’的执念。”沙僧的声音发哑,红光抖得像要灭,“你不是活着,是被毒素吊着的行尸,连自己是谁都记不住了。”
唐僧蹲在炉边,手碰了碰地上的魂渣。
灰渣在他掌心碎成粉,风一吹就散。之前魂茧里孩子的微弱哭声还在耳边飘,和双叉岭随从的最后一声喊叠在一起,疼得他眼眶发热。“这就是你要的长生?”他抬头看国王僵硬的脸,声音抖得像风,“为了这个,你烧了那么多孩子的魂,最后连自己的感觉都没了——值得吗?”
国王没回答,只是机械地往门外走。
他的脚踩过地上的丹渣,没停留,也没回头。炼丹房的藤架开始枯萎,暗绿色的藤叶一片片掉下来,落在地上碎成灰——没有残魂滋养,这些藤也活不成。系统的机械音突然在房里响,没源头,却裹着冰冷的气:“比丘国童心丹任务完成。团队需在半个时辰内抵达陷空山无底洞,逾期将触发‘行尸傀儡围攻’。”
悟空的铁棍砸在地上,溅起的灰沾在脚踝。
丹炉恐惧又冒了出来,眼前的国王变成老君丹炉里的铁块,僵硬又冰冷。“又是命令!”他嘶吼着,往门外冲了两步,却又停住——远处的街道上,几个服过“次品童心丹”的贵族正走过来,动作和国王一样僵,眼睛里全是空洞的“长生”,“我们走了,这些傀儡会害更多人!”
“走不了也得走。”沙僧扶着认知茧,茧里的八戒还在无意识地划动指尖。
骷髅项链的红光突然指向门外,光里跳着细字:“无底洞预警:1. 地涌夫人擅长‘信仰模仿’,可复制观音、如来等‘信仰象征’的声音与形态;2. 唐僧的‘佛教信仰’为其主要攻击点,需警惕‘虚假圣像’诱导;3. 洞底藏有‘自我认知粉碎阵’,会放大团队所有未清的情绪创伤”。“是信仰陷阱!”沙僧嘶吼,红光抖得更厉害,“系统知道唐僧信佛,故意让地涌夫人用这个骗他——就像盘丝洞用嫦娥骗八戒一样!”
唐僧站在门旁,僧袍沾了片枯萎的藤叶。
听到“信仰模仿”,他的手突然攥紧,掌心的魂渣嵌进皮肤里。之前在双叉岭、通天河的愧疚全涌上来,混着对观音的依赖——如果连观音都是假的,他还能信什么?“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灰天里的风裹着傀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知道是陷阱,可我们没别的选。”
团队跟着国王往城外走。
街道上的人都躲着,门窗关得死死的,只有风吹着枯枝“吱呀”响。远处的陷空山像块黑印,压在灰天上,山脚下的无底洞入口飘着淡紫的雾,雾里裹着细碎的声音,像有人在念佛经,却又带着戏谑的调。
悟空走在最后,铁棍在地上拖出“刺啦”声。
他看着前面僵硬的国王,看着认知茧里麻木的八戒,突然觉得自己也像个傀儡——被系统的指令牵着,被自己的恐惧缠着,连反抗的方向都没有。“等到了无底洞……”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我们得盯着唐僧,不能让他被假圣像骗。”
沙僧的项链暗了下去,红光只剩一点,飘在无底洞方向。
那点光突然变成观音的轮廓,却又瞬间碎掉,变成地涌夫人的冷笑。“她已经在等了。”沙僧的声音发哑,“项链说,洞里面的佛经声是‘诱饵’,等着唐僧主动靠近——只要他一祈祷,地涌夫人就会模仿观音的声音,让他的信仰碎得更彻底。”
唐僧没说话,只是盯着无底洞的雾。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怀里的通关文牒,文牒上的字已经模糊,只剩“信仰测试”四个字还清晰。灰天里的风更冷了,裹着雾里的佛经声,往他耳朵里钻——那声音很像真的,像他之前在长安寺庙里听到的,却又藏着一丝让他心慌的冷。
团队走到无底洞入口前。
淡紫的雾裹着他们的脚,像有无数细手在拉。国王突然停住,僵硬地指向洞口,嘴里重复着“进去……进去……”。悟空的铁棍握得更紧,丹炉的恐惧还在,却多了点警惕——他知道,里面等着他们的,不是妖怪,是能碎掉信仰的陷阱。
无底洞的雾里,佛经声突然变响,带着戏谑的调。
从比丘国的行尸傀儡,终于推到了无底洞的信仰陷阱前——唐僧的信仰,悟空的恐惧,沙僧的担忧,都要在这洞里被碾碎,而地涌夫人的模仿,已经在雾里等着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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