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休息室内,空气污浊而压抑。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冷汗浸透了内衫,紧贴着伤口,带来阵阵刺痛,却也让我保持着清醒。
第一步险棋走通了。凭借冯公符戒的威慑、对赵无咎的指责、以及那套半真半假的“清君侧”说辞,我暂时唬住了这群惊魂未定、群龙无首的狼卫残党,获得了他们的表面服从和一个临时的藏身之所。
但这伪装脆弱得如同窗户纸,一捅就破。他们对我恭敬的背后,是深深的怀疑和审视。我必须尽快巩固地位,获取更多情报,并找到真正能打击甚至瓦解他们的方法。
“特使。”门外传来疤脸汉子(他自称姓胡,是赵无咎手下的一个头目)的声音,“属下胡彪,前来禀报。”
“进来。”我调整呼吸,让声音恢复那种刻意模仿的阴冷沙哑。
胡彪推门而入,恭敬地行礼,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房间和我:“特使,人员已初步收拢,伤员已安置。只是……昨夜损失太大,弟兄们人心惶惶,对……对您的身份和指令,还有些疑虑。”
他这是在试探,也是在施压。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疑虑?是对冯公的忠诚有疑虑,还是对我有疑虑?”我缓缓抬起手,摩挲着那枚铁戒指,目光冰冷地看向他,“冯公既然派我来,自然有他的道理。赵无咎的愚蠢和背叛,就是前车之鉴。怎么,你们也想步他后尘?”
胡彪脸色微变,连忙低头:“属下不敢!只是……如今形势危急,东厂遇袭,全城戒严,厂公震怒,我们……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事?还请特使明示。”
他将难题抛给了我。这正是我需要的。
“慌什么?”我冷哼一声,“东厂遇袭,与我们何干?正好替我们吸引了官面上的注意。让他们去狗咬狗。”我故意将东厂遇袭说成是好事,以显示我的高深莫测和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
“当务之急,是查清两件事。”我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昨夜袭击东厂的,是谁?用的什么火炮?目的为何?第二,宫里那位主子,对昨夜之事和东厂遇袭,是何反应?有何新的指令?”
我必须掌握这些信息,才能判断局势,决定下一步行动。
胡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冷静并直指核心。他沉吟了一下,道:“袭击东厂的人……手段极其专业,用的是军中制式的虎蹲炮,但打完就跑,踪影全无,厂公的人正在全力追查,尚无头绪。至于宫里……”他压低了声音,“宫里暂时没有新的指令传来,似乎……似乎也有些措手不及。”
没有指令?我心中一动。这不合常理。狼卫昨夜损失惨重,东厂又遇袭,他们背后的主子(厂公干儿子)应该暴跳如雷,加紧控制才对。除非……东厂遇袭这件事,牵扯极大,甚至可能动摇了他的地位?或者,他遇到了别的麻烦?
“继续查。”我沉声道,“动用一切暗线,我要知道更详细的情报。尤其是宫里和东厂的动向。”
“是。”胡彪应道,却没有立刻离开,犹豫了一下,又道:“特使……还有一事。昨夜爆炸后,清理现场时,我们发现赵老大的……佩刀不见了。那刀是御赐的绣春刀,有特殊标记……”
赵无咎的佩刀不见了?我心中猛地一跳!那刀很可能在爆炸中掉入河中,或者被孙千户提前藏匿了?那刀是证据,是指证赵无咎身份和狼卫存在的铁证!
“一把刀而已,或许是炸碎了,或许是沉河了。”我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不必在意这种小事。眼下大局为重。”
我必须稳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对那把刀产生过多关注。
胡彪眼中疑惑之色更浓,但没再说什么,行礼退下了。
门关上后,我后背再次被冷汗浸湿。与这些老牌密探打交道,每一句话都是陷阱,每一个眼神都在试探。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接下来的两天,我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我以“特使”的身份,不断下达各种命令:要求他们绘制京城最新的布防图和势力分布图;要求他们汇报与其他秘密据点(包括一些我怀疑但不确定的)的联系方式;甚至以“甄别忠诚”为名,要求查阅部分人员档案和过往任务记录。
我贪婪地汲取着一切可能有用的情报,并试图从中找出狼卫的运作规律、人员构成以及背后的权力网络。同时,我也小心翼翼地避免触及核心机密,以免引起反弹。
狼卫们对我半信半疑,但冯公积威和当前混乱的局势让他们不敢轻易违抗。胡彪等人执行着我的命令,但我也能感觉到,他们背地里的调查从未停止。他们在查我的底细,在验证我的身份。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一旦被他们发现破绽,或者他们背后的主子缓过神来下达新的指令,我的死期就到了。
我必须在他们动手之前,找到致命一击的机会,或者……制造更大的混乱。
第三天傍晚,胡彪再次前来汇报,脸色凝重:“特使,宫里传来消息了。”
我的心猛地一提:“说。”
“主子……命令我们暂时蛰伏,停止一切行动,等待进一步指示。”胡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和不安,“另外……主子特意问起了……冯公符戒和特使您的情况。”
来了!他们果然上报了!背后的主子开始关注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特使”了!
我强作镇定:“哦?主子有何指示?”
“主子说……请您务必保管好符戒。”胡彪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并请您……详细说明冯公的近况和派您前来的具体任务。主子需要……核实。”
核实!这是最后通牒!如果我的回答不能令他满意,或者与他的情报有出入,我的身份立刻就会被揭穿!
死亡游戏,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
我大脑飞速运转,面上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略带嘲讽的笑容:“核实?主子……是信不过冯公,还是信不过我?”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胡彪面前,目光逼视着他:“冯公的情况,是最高机密。具体任务,更非你能过问。你回去告诉主子,冯公一切安好,正在暗中布局。‘清君侧’之大业,需要耐心和信任。若主子不信……”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冰冷:“那就请他亲自来问我。或者……问问冯公当年留下的其他‘影子’!”
我再次抛出“影子”这个模糊而危险的概念,试图震慑对方。
胡彪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低下头:“是……属下一定将话带到。”
他退了出去,但我能感觉到,他眼中的怀疑已经达到了顶点。
我知道,下一次他再来的时候,很可能带来的就不是询问,而是……格杀勿论的命令了。
我必须在他回来之前,采取行动。
我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份刚刚送来的、标注着狼卫几个秘密军火库和联络点位置的地图上。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我脑中迅速成型。
既然伪装即将被揭穿,那就在毁灭之前,点燃最大的火焰吧!
游戏,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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