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大堂,灯火通明,肃杀之气却比往日更盛。镇抚使高踞上首,面色阴沉如水。两侧站满了各房千户、掌班、理刑百户,人人屏息凝神,目光复杂地聚焦在我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我手捧着一叠卷宗,稳步走入大堂,单膝跪地:“卑职杜文钊,奉命彻查猎苑逆案,前来复命!”
“三日之期已到,查得如何?”镇抚使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回大人!”我抬起头,目光平静,“经卑职连日查证,猎苑逆案,主谋已明。叛军乃前司礼监掌印冯保余孽‘惊雷卫’残部,受现任东厂提督、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公公(厂公义子)暗中指使,勾结宣府镇部分将领,私运军械入京,意图趁秋猎之际,弑君谋逆,并策动城外大风营叛军入京,行‘清君侧’之实!”
我话音未落,大堂内已是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震惊、骇然、难以置信!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牵扯到东厂提督、司礼监秉笔!这是捅破天了!
镇抚使的眼皮剧烈跳动了一下,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他死死盯着我:“杜千户,此言……可有实证?诬陷厂公,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证据确凿!”我朗声道,将手中卷宗一一呈上,“此有擒获惊雷卫头目雷枭所持之‘惊雷令’!有其贴身所藏与王公公往来密信碎片及东厂调兵手令!有宣府镇军械流失账册与大风营异动记录!更有数名被擒叛军口供(我稍作加工)相互印证!人证物证俱在,请大人过目!”
一名掌班上前,接过卷宗,呈给镇抚使。
镇抚使快速翻阅着,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显然没想到我真的能在三天内挖出如此多、如此要命的证据!这些证据虽然不足以彻底钉死那位王公公,但足以掀起一场惊天风暴,将无数人卷入其中!
他猛地合上卷宗,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我:“杜千户,你可知,这些证据若呈上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为国除奸,为君分忧!”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意味着北镇抚司将与东厂彻底撕破脸!意味着朝堂大乱!甚至……”镇抚使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威胁,“意味着你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卑职只知秉公执法,不畏生死!”我沉声道。
镇抚使死死盯着我,眼神剧烈闪烁,显然在进行着极其艰难激烈的权衡。保我?交出证据?与东厂开战?他未必有这个胆量和实力!压下去?销毁证据?那我这个知情人就必须除掉!
大堂内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镇抚使身上散发出的杀意!
就在这时,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
“厂公驾到——!”一声尖利的通传声划破了大堂的死寂!
所有人脸色剧变!镇抚使更是猛地站起身!
只见大堂门口,一群身着东厂番子服饰、眼神凶悍的太监簇拥着一位身穿大红蟒袍、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中年太监,昂然而入!正是权势熏天的东厂提督、司礼监秉笔——王公公!
他竟然亲自来了!来得如此之快!
“咱家听说,北镇抚司出了位能干的千户,三天就破了猎苑的案子,还查到了咱家头上?”王公公阴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的身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真是后生可畏啊。”
镇抚使连忙走下堂来,躬身行礼:“厂公驾临,有失远迎!手下人办案鲁莽,多有冒犯,还请厂公恕罪!”
“恕罪?”王公公轻笑一声,声音尖细刺耳,“咱家可不敢当。镇抚使大人,你们北镇抚司查案查到咱家头上,可是奉了皇命?还是……有人指使?”
他这话阴毒至极,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镇抚使甚至更高层!
镇抚使冷汗直流:“厂公明鉴!绝无此事!皆是下面人胡乱揣测,下官定当严加管教!”他猛地转头,对我厉声喝道:“杜文钊!还不快向厂公请罪!收回你的胡言乱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镇抚使选择了屈服和自保。
我缓缓站起身,没有看镇抚使,而是直视着王公公,声音清晰而坚定:“卑职所言,句句属实,证据确凿,何罪之有?厂公若觉冤枉,何不请旨三司会审,当庭对质,以证清白?”
王公公的眼睛猛地眯起,寒光四射:“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跟咱家过不去了?”
“卑职只与国贼过不去!”我毫不退让。
“找死!”王公公身后一名东厂档头厉喝一声,猛地拔出腰刀!
“保护厂公!”其他东厂番子也纷纷拔刀!
北镇抚司的缇骑们见状,也下意识地按住刀柄!
大堂内瞬间剑拔弩张!火药味浓重至极!
镇抚使脸色惨白,急得团团转:“住手!都住手!厂公息怒!杜文钊!你疯了不成?!”
王公公却忽然笑了,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好,很好。镇抚使,你也看到了,不是咱家不给你面子。是你的人,非要自寻死路。”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一挥。
嗖!嗖!嗖!
数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来自大堂的横梁和阴影处!是东厂埋伏的弩手!他们竟然敢在北镇抚司大堂直接动手灭口!
目标直指我!
“小心!”我早有防备,血杀刀意瞬间爆发!龙转身身法施展到极致,身体如同鬼魅般扭曲!
噗噗噗!
数支淬毒的弩箭擦着我的身体钉入地面和立柱!
但我躲开了主要攻击,却未能完全避开所有!一支弩箭射中了我的左臂!剧痛传来!
“保护千户大人!”赵猛等人怒吼着拔刀冲上,与冲过来的东厂番子厮杀在一起!
大堂瞬间大乱!刀光剑影!惨叫连连!
“反了!反了!”镇抚使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该帮谁!
王公公冷笑着后退,在东厂高手的护卫下,冷眼旁观。
我知道,不能再犹豫了!镇抚使靠不住,北镇抚司已非久留之地!
我猛地格开一名番子的刀,一脚将其踹飞,对着赵猛等心腹厉声吼道:“走!”
同时,我一把抓起桌上那些最重要的证物卷宗,塞入怀中!
“拦住他!格杀勿论!”王公公尖声下令!
更多的东厂番子和被王公公收买的北镇抚司叛徒围了上来!
“挡我者死!”我眼中血光爆闪,绣春刀如同血色雷霆,疯狂劈砍!血杀刀法配合龙转身的诡异步法,让我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所过之处,断肢横飞,鲜血溅射!
我如同浴血的修罗,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冲向大堂侧门!
赵猛等人拼死断后!
“杜文钊!你今日逃不出北镇抚司!”镇抚使气急败坏地吼道。
我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那阴笑的王公公,猛地撞破侧门,冲入外面的庭院!
身后喊杀声震天!追兵紧随而至!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彻底背叛了北镇抚司,成为了东厂甚至整个朝廷通缉的要犯!
但我不后悔!
我怀中揣着血诏和半块玉佩,还有那些染血的证物。
下一步,皇宫大内!皇后娘娘!
这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选择!
我咬紧牙关,忍着剧痛,身影如同孤狼般,融入了京城的夜色和混乱之中。
身后,北镇抚司的白虎堂,血溅五步。
前方,是更深不可测的龙潭虎穴。
喜欢绣春雪刃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绣春雪刃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