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文化交流中心”内。
林凡被那位名叫“岩心”的人类老者引着，穿过一片模拟热带雨林的生态区，最终停在一处不起眼的、覆盖着茂密藤蔓的岩壁前。岩心老者手指在几块特定的岩石上按特定顺序敲击，岩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阶梯，一股混合着陈旧书籍、草药和微弱能量矿石的气息扑面而来。
阶梯尽头，是一间宽敞却简陋的地下石室。石壁粗糙，镶嵌着几块提供照明的荧光石。室内陈设简单，只有几张石桌石凳，以及几个堆满了古老卷轴和玉简的木架。此刻，石室内已有三人在等候。
一位是身材高瘦、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袍、戴着水晶镜片的中年男子，气息约在元婴后期，手指上还沾着些许墨迹，像是一位学者。
另一位则是体格彪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眼神锐利如鹰的壮汉，修为在化神初期，腰间挂着一对奇特的弯刀，煞气隐隐。
最后一位，则是一位坐在轮椅上、面容枯槁、气息微弱仿佛风中残烛的老妪，但她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却闪烁着一种与其虚弱身体截然不同的、睿智而沧桑的光芒。
“这位便是林凡道友，”岩心老者低声介绍，语气带着敬畏，“这两位是‘烛影’与‘锋牙’，而这位，是我们‘薪火守望’的指引者，‘慧婆婆’。”
“太阳系的名誉总督…炼虚后期的大修士。”慧婆婆的声音沙哑而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年轻人，你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林凡微微颔首：“机缘巧合罢了。诸位便是‘薪火守望’？”
“苟延残喘，妄图留一丝火种罢了。”慧婆婆轻轻咳嗽了几声，“岩心说，你问我们…颠覆星盟之法？”
“是。”林凡直视着她，“你们在此挣扎求存，想必不会甘于如此命运。我想知道，你们认为，如何才能改变这一切？”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烛影学者叹了口气，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书生的无奈与绝望：“改变？谈何容易…硅基文明已与星盟网络深度绑定，其‘天道’意志近乎无处不在。摧毁一个节点，甚至十个百个，它都能迅速修复、重组。除非…”
“除非能一次性、彻底地摧毁支撑其存在的整个物理基础！”锋牙壮汉接口道，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狠厉，“也就是…将整个千机星区，乃至所有硅基文明占据主导的星域，从物理层面上…彻底抹除！让那网络失去所有载体！”
林凡眉头微皱：“这几乎等同于毁灭大半个星盟，波及无数星系，伤亡将以万亿兆计。且硅基文明在星盟各处都有分支，如何能确保完全清除？”
“所以，这只是理论上的绝望之策。”烛影苦笑。
这时，慧婆婆缓缓抬起枯瘦的手，示意他们安静。她深深地看着林凡，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却又绝望的光芒：
“不…有一条路。一条古老预言中提及的…终极之路。”
“硅基生命的‘天道’，其本质是追求绝对秩序，将自身意志蔓延至整个宇宙。而要对抗这种极致的‘秩序’，唯有极致的重启。”
她的声音变得缥缈而诡异：“宇宙本身，并非恒定。它有其生灭轮回。传说中，存在一种…‘宇宙级寂灭潮汐’…当潮汐到来时，一切现有的宇宙，都会被打碎、归零…而后，在新的‘奇点’中，重新孕育一切…”
“硅基的‘天道网络’，再强大，也无法超脱宇宙本身。当寂灭潮汐席卷而过，它所构建的一切秩序，都将化为乌有…就如同沙堡之于海啸…”
林凡心中猛地一凛！宇宙级寂灭潮汐？！
慧婆婆的声音带着一种殉道般的疯狂：“而我们…‘薪火守望’…存在的最终意义，并非苟活，而是…等待，并想办法…引导或加速那场‘潮汐’的到来！唯有宇宙重启，方能彻底净化这被硅基玷污的秩序！在废墟之上，真正的、纯净的碳基文明…才有机会重生！”
三人眼中都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既有恐惧，又有一种病态的虔诚。
林凡听完，沉默了良久。
忽然，他轻轻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一丝了然，还有失望。
“宇宙重启…”他重复着这几个词，目光扫过眼前四人，“原来如此…你们所谓的‘颠覆’，就是拉着整个已知宇宙同归于尽？在你们看来，碳基文明的重生，必须建立在所有现存生命，包括你们自己，以及无数无辜种族的彻底毁灭之上？”
慧婆婆激动地咳嗽起来：“这是必要的牺牲！为了纯净的未来！”
“好一个必要的牺牲。”林凡收敛笑容，眼神变得锐利，“那你们可知，你们所期待的这场‘宇宙级寂灭潮汐’…与星尘基金会一直在秘密研究的‘大寂灭’…本质上，有何区别？”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薪火守望的四位成员，包括那狂热的慧婆婆，全都僵住了！脸上血色尽褪！
星尘基金会？！大寂灭？！
他们似乎知道这个组织，并且对其抱有极大的恐惧和忌惮！
“你…你说什么？！”烛影学者失声惊呼。
“星尘基金会…他们也在追求某种形式的‘宇宙重启’。”林凡冷冷道，“虽然目的可能不同，但手段…听起来和你们如出一辙。绕来绕去，所谓的颠覆，就是从一个极端（硅基的绝对秩序），跳向另一个极端（彻底的虚无寂灭）？这就是你们思考了无数年，得出的唯一答案？”
慧婆婆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迷茫和动摇。
林凡站起身，俯视着他们，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如果颠覆星盟的代价，是让整个宇宙的未来陪葬，那这颠覆，不要也罢。”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转身，向出口走去。
“林道友！请留步！”岩心老者急忙喊道，“若无此法，我们…我们还能如何？”
林凡脚步未停，声音清晰地传来：
“我会找到自己的方法。”
“一条…不需要拉上整个宇宙陪葬，也能为所有被压迫者，杀出一条生路的方法。”
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将地下石室内那一片死寂、茫然与震撼，彻底隔绝。
林凡走出生态区，抬头望向那机械苍穹，目光深邃而坚定。
依靠这些被绝望逼疯的理想主义者，毫无意义。
颠覆星盟之路，他必须独自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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