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江水呜咽。陆沉舟、江疏影一行人如同暗影,沿着崎岖的江岸小路向上游的采石矶潜行。陆沉舟内伤沉重,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肺腑,但他咬紧牙关,未曾落下半步。江疏影和阿阮紧随其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远处江面上,火光骤然亮起,喊杀声与爆炸声隐隐传来——辛弃疾派出的火攻船队已经与蒙古先锋船队接战了!烈焰映红了半边江天,也照亮了他们前路的方向。
采石矶轮廓在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兽,矶上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显然戒备森严。王旻既已叛变,必然加强了陆路和水路的巡逻。
“不能从正面靠近。”陆沉舟停下脚步,借着远处火光观察矶上布防,“我知道一条废弃的樵夫小径,可以绕到矶后悬崖下,那里防守应该薄弱一些。”
他带领众人偏离主路,钻入茂密的灌木丛中。小径几乎被荒草淹没,陡峭难行。陆沉舟对这里的地形果然极为熟悉,即使在夜色和伤痛困扰下,依旧能准确地找到路径。
一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采石矶后方的悬崖下。崖壁陡峭如削,高达数十丈,猿猴难攀。上方隐约传来守军巡逻的脚步声和谈话声。
“从这里上去?”一名死士看着光滑的崖壁,面露难色。
陆沉舟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飞爪百练索,低声道:“我先上,固定绳索。你们依次跟上,动作要快,不能发出声响。”
他将飞爪在手中抡了几圈,看准崖顶一处突出的岩石,猛地抛了上去。飞爪带着绳索划过夜空,精准地扣住了岩石。陆沉舟用力拉了拉,确认牢固,随即深吸一口气,不顾伤势,抓住绳索,手脚并用,如同灵猿般向上攀去。
江疏影在下方紧张地看着他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每向上一步,都可能牵动内伤,甚至失手坠落。
所幸,片刻之后,绳索传来三下有节奏的拉动——这是安全的信号。
“上!”领队的死士低喝一声,众人依次抓住绳索,迅速向上攀爬。江疏影和阿阮也咬牙跟上。崖壁湿滑,体力消耗巨大,但求生的本能和肩上的重任支撑着她们。
当江疏影最后一个爬上崖顶,瘫倒在草丛中喘息时,发现陆沉舟正靠在一块石头后,脸色苍白得吓人,嘴角又渗出了一缕鲜血。他显然是用意志力强撑着完成了这艰难的攀爬。
“你怎么样?”江疏影低声问,递过水囊。
陆沉舟摆了摆手,示意无碍,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他们此刻位于采石矶堡垒的后方,这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废弃的守城器械,巡逻的间隔时间较长。
“王旻的指挥所……应该在矶头的水寨望楼。”陆沉舟低声道,“我们必须穿过这片区域,找到他。”
众人稍作休整,便借着阴影和障碍物的掩护,向着矶头方向摸去。采石矶上守军大部分注意力都被江面上的火攻吸引,加之王旻叛变仓促,内部布防并非铁板一块,竟被他们有惊无险地潜行到了距离水寨望楼不远的一处仓库后面。
望楼灯火通明,楼下有重兵守卫。楼上隐约可见几个人影,其中一人身着南朝将领盔甲,正凭栏远眺江面战况,想必就是王旻。
“守卫太严了,硬闯不行。”死士头领低声道。
陆沉舟沉吟片刻,目光落在仓库旁一堆覆盖着油布的木箱上,那是……火油!
“声东击西。”他迅速做出决断,“派人去那边放火,制造混乱,引开大部分守卫。其余人趁乱突袭望楼,目标——王旻!”
“我去放火!”一名身手敏捷的死士主动请缨。
“小心。”陆沉舟点头。
那死士如同狸猫般溜向火油堆。片刻之后,仓库方向猛地燃起冲天大火!火借风势,迅速蔓延!
“走水了!快救火!”望楼下的守卫顿时一片大乱,大部分人都被吸引过去。
“就是现在!上!”陆沉舟低喝一声,强提一口气,率先冲出阴影,直扑望楼!江疏影、阿阮和其余死士紧随其后!
留守望楼的几名守卫猝不及防,瞬间被砍翻在地。众人迅速冲上楼梯!
望楼上,王旻听到楼下动静,惊然回头,看到冲上来的陆沉舟等人,脸色大变:“陆沉舟?!你还没死?!”他慌忙拔刀,同时对着身边一名亲信吼道:“发信号!求援!”
那名亲信立刻抓起桌上一面铜镜,跑到窗边,试图利用镜面反射月光向江中敌船发信号!
不能让他得逞!江疏影想也不想,抓起旁边桌上一只沉重的砚台,奋力向那面铜镜掷去!
“砰!”
砚台精准地砸中了铜镜!镜面瞬间碎裂成无数片,如同破碎的月光,四散飞溅!那亲信也被碎片划伤,惨叫一声。
几乎在铜镜碎裂的同一时刻,陆沉舟的剑也已到了王旻面前!王旻武功不弱,挥刀格挡,两人瞬间斗在一处!
楼下的混乱和楼上的打斗声惊动了更多守军,纷纷向望楼涌来。死士们死死守住楼梯口,与涌上来的叛军激战,场面惨烈。
江疏影和阿阮也拔出武器,护住陆沉舟身后,抵挡其他叛军的攻击。阿阮更是将随身携带的药粉撒向敌人,暂时阻滞他们的攻势。
陆沉舟伤势严重影响了他的发挥,而王旻困兽犹斗,刀法狠辣。眼看战局胶着,楼下援兵越来越多,再拖下去,他们必将全军覆没!
就在这时,江面上传来一阵震天的欢呼声和更加密集的火箭呼啸声!似乎是南军的援兵到了,正在猛攻入江的敌船!
王旻听到这声音,心神一分,刀法出现了一丝破绽!
陆沉舟岂会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眼中寒光一闪,不顾自身空门大开,剑走偏锋,如同毒蛇出洞,直刺王旻咽喉!
王旻回刀不及,只能侧身闪避,剑锋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出一溜血花!虽未致命,却也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而陆沉舟也因为强行运劲,牵动内伤,一口鲜血喷出,动作一滞。
王旻见状,狞笑一声,挥刀猛劈陆沉舟面门:“去死吧!”
眼看陆沉舟就要丧命刀下,江疏影情急之下,将手中短匕奋力掷向王旻后心!
王旻听到风声,下意识回刀格挡,“当”的一声磕飞了匕首。但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陆沉舟强忍剧痛,身体猛地向前一撞,合身撞入王旻怀中,左手死死扣住他持刀的手腕,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运起残存内力,闪电般点向王旻胸前死穴!
王旻双眼猛地凸出,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身体僵直了一下,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气绝身亡。
主将毙命,楼下的叛军顿时群龙无首,攻势一缓。
陆沉舟也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用剑拄着地面,大口喘着粗气,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江疏影连忙上前扶住他。阿阮也迅速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信号……发出去没有……”陆沉舟虚弱地问,看向那面破碎的铜镜。
江疏影望向窗外,江面上的战斗似乎更加激烈,但并未见到敌船大规模响应某种信号的迹象。“镜子碎了,信号应该没发出去。”
陆沉舟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几乎晕厥过去。
江心镜碎,照见的不仅是破碎的月光,更是王旻叛变祸心的终结,和陆沉舟等人以生命为赌注的赤胆忠心。然而,危机并未解除,采石矶的争夺战,才刚刚进入最惨烈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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