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裤腿,沉重的湿衣紧贴着皮肤,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淖中挣扎。芦苇叶片如同锋利的刀刃,在脸上、手上划出细小的血痕。江疏影、沈允明、朴智秀三人,在无边无际的芦苇荡中艰难跋涉,身后潞水驿栈的喧嚣早已被茂密的植被隔绝,只剩下风过芦梢的沙沙声和彼此压抑的喘息。
“不能停……他们很快会搜过来……”沈允明喘着粗气,搀扶着脸色苍白的朴智秀。他虽习武,但连日奔波、精神紧绷,体力消耗也极大。
江疏影肩头的伤口被河水一浸,传来阵阵刺骨的痛,但她咬紧牙关,目光坚定地扫视着前方。“往南,只要方向没错,总能找到出路。”
他们在芦苇荡中穿行了近一个时辰,终于看到前方地势渐高,芦苇也变得稀疏。爬上一条杂草丛生的土堤,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官道出现在下方,道上车马行人,络绎不绝。更远处,一座巍峨的关城矗立在河道与官道交汇处,城楼上旗帜招展,兵戈闪烁,那便是南北漕运的又一咽喉要地——河西务关。
河西务!此关盘查之严,远胜潞水驿栈。他们此刻身无长物,衣衫褴褛,形同逃难的流民,如何能通过这虎狼之关?
“关卡绝不能走。”江疏影立刻判断,“我们必须绕过去。”
“绕?”沈允明蹙眉,“河西务关卡依托运河而建,两侧不是沼泽就是军屯,想要绕行,难如登天。而且我们缺乏干粮和向导,在荒野中很容易迷失方向。”
朴智秀望着那戒备森严的关城,眼中也充满了忧虑。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官道上由北向南行来的一支队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是一支规模不小的送葬队伍,人人身着缟素,抬着厚重的棺椁,吹打着哀乐,哭声震天,缓缓向着关卡方向而行。看其仪仗和排场,死者显然非富即贵。
江疏影心中一动,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形。
“我们混进送葬队伍!”她低声道。
沈允明和朴智秀都吃了一惊。
“这……能行吗?”朴智秀迟疑。
“这是唯一的机会。”江疏影目光锐利,“送葬队伍人员混杂,哭声能掩盖我们的形迹,而且关卡兵士对白事多有忌讳,盘查通常会宽松一些。我们伪装成远亲或者仆役,趁乱过关!”
沈允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险中求胜,可以一试!但我们需要弄到孝服。”
三人悄悄尾随送葬队伍,直到队伍在距离关卡数里外的一处树林边暂时休息,进行最后的整理。一些随行的仆役散落在树林边缘方便或歇脚。
机会来了!江疏影看准两个落单的、体型与他们相仿的仆役,对沈允明使了个眼色。沈允明会意,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用刀柄迅速将两人击晕,拖入树林深处。
三人迅速扒下仆役身上的白色孝服,套在自己身上。孝服宽大,正好遮掩了他们原本的衣物和身形。江疏影和朴智秀用泥土稍微弄脏了脸,弄乱了头发,显得更加憔悴哀戚。沈允明则将短刀藏在孝服之下。
他们低着头,混入了重新集结、准备前往关卡的送葬队伍末尾,模仿着周围人的样子,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队伍再次启程,哀乐呜咽,纸钱纷飞,一片愁云惨雾。江疏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关卡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守关兵士冷漠审视的眼神。
队伍在关卡前停了下来。一名队正模样的军官带着几名兵士上前盘查。
“哪家的?去哪里?”军官例行公事地问道,目光扫过庞大的送葬队伍,眉头微皱。这么多人,盘查起来确实麻烦。
领头的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连忙上前,递上文书和一小锭银子,陪着笑脸道:“军爷,我们是通州张员外家的,送老太爷灵柩回江南祖籍安葬。这是路引和文书,还请军爷行个方便,让老人家入土为安。”
军官看了看文书,又掂了掂银子,挥挥手:“开棺查验!”
这是规矩,以防有人夹带违禁品甚至活人。
管家脸色一苦,却也不敢违抗,示意抬棺的壮汉将棺椁放下。兵士上前,用工具撬开棺盖一条缝隙,用手里的长矛往里捅了捅,确认里面确实是尸体后,便示意盖棺。
江疏影三人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只要兵士不仔细核对人数和面孔,他们就有机会。
果然,军官见棺椁无误,又看了看这浩浩荡荡、哭声震天的队伍,显然不愿多惹晦气,挥挥手:“过去吧!快点!”
队伍缓缓移动,通过了那道沉重的关门。
成功了!三人心中狂喜,却不敢有丝毫表露,依旧低着头,跟着队伍走出了关卡的警戒范围。
直到离开关卡近一里地,送葬队伍转向一条岔路,他们才趁机脱离队伍,再次钻入了路旁的荒野之中。
脱下沉重的孝服,三人都有种虚脱之感。回头望去,河西务关的城楼在夕阳下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剪影。
“总算……又过了一关。”朴智秀抚着胸口,心有余悸。
然而,没等他们喘口气,沈允明突然脸色一变,低喝道:“有人跟踪!”
只见不远处的草丛中,几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但眼神凶狠的汉子,正快速向他们包抄过来!这些人显然不是官兵,而是……江湖人士或者某些势力的爪牙!
是送葬队伍里的人发现了他们?还是他们早就被别的眼线盯上了?
“分开跑!”江疏影当机立断,“杨村苇荡汇合!”这是之前“菩提子”情报中提到过的地点,虽然可能是陷阱,但此刻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三人立刻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些汉子见状,也分头追赶。两名汉子径直朝着江疏影追来!
江疏影肩伤未愈,跑起来十分吃力,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她心中发狠,猛地转向,冲进了旁边一片更加茂密的灌木丛,利用地形与追兵周旋。
灌木丛枝杈横生,极大地阻碍了速度。追兵显然受过训练,配合默契,一左一右夹击而来。
江疏影看准时机,在一个拐弯处猛地停下,转身,袖中匕首滑出,直刺冲在最前面那汉子的咽喉!
那汉子没料到她会突然反击,仓促间举刀格挡!
“锵!”火星四溅!
另一名汉子也从侧面攻到,刀光直劈江疏影腰腹!
江疏影就地一滚,险险避开,同时匕首向上撩起,划伤了那汉子的小腿!
“啊!”汉子吃痛,动作一滞。
先前那汉子怒吼一声,再次挥刀砍来!刀势沉猛!
江疏影旧伤被牵动,动作慢了半拍,眼看刀锋及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精准地射穿了那持刀汉子的手腕!
“啊!”长刀脱手落地!
另一名汉子大惊,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支箭射来,钉在了他脚前的土地上,警告意味十足!
两名汉子骇然变色,不敢再追,扶起受伤的同伴,狼狈地退入了灌木丛深处,消失不见。
江疏影惊魂未定,持匕警惕地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只见不远处的土坡上,一个戴着斗笠、背着长弓的身影缓缓站起,夕阳在他身后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熟悉而略带风霜的脸庞,对着江疏影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江姑娘,别来无恙?”
竟然是——阿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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